她也不觉得京城会被攻破,京城百姓只要安分,不会有危险的。毕竟圣人还没死、郑家也没倒。王珞回院时,崔氏匆匆赶来,见王珞抱着儿子回来,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她看着府中走来走去的侍卫,“阿石,你说这些人能挡得住流民吗?”
“能。”就凭着郑家这点实力,应付流民还是可以的,王珞微微叹气,乱世之中只有兵权才是唯一,有了兵权才有其他,没有兵权,再牛的世家也只能轰然倒地。
“可是我看他们用的都是竹棍……”崔氏总觉得郑家那些府兵的武器和盔甲有些出乎自己意料,她以为郑家会用禁军那些盔甲武器。
王珞解释说:“郑家是武将世家,府中要是武器太多,难免被人忌讳,而且宫里也会派兵来护卫公府的。”而且那些竹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毛竹,感觉像是云南那边的龙竹,看着就很沉重,头部又尖锐,这种武器的杀伤力有时可能比武器还厉害。相反那些背着弓箭的府兵限制比较大,毕竟在混乱中箭枝能伤多少人都难说。要说杀伤力还是首推弩箭,只是弩箭是管制武器,要真用上了就可以造反了……
崔氏一想也是,府里有这么多公主呢!她卸下担心,接过女儿怀里的孙子,“虎儿,今天出门乖不乖啊?阿婆抱啊!”
虎儿眼睛半开半合,即便换了人抱也没感觉,他只要有人抱就好。
王珞回家洗了澡,搂着儿子早早的上床睡了,这段时间她就准备宅在家里不出门了。洗澡频率也降低了,毕竟粮食还能保存,炭火用起来太快,她要节省炭火给大家做饭用。前段时间她派人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拔了,种了不少蔬菜,这会院子里绿油油的,让人看了就安心。
长乐一开始觉得王珞没事找事,在院子里种一堆叶子,又没有花好看?可在京城被流民围攻了后,她就坐不住了,她干脆也学着王珞的样子,将院子里的花草都拔了,问王珞要了种子种菜蔬。这年头粮食可以保存,肉也可以制成腌肉,可蔬菜要是也天天吃咸菜,大家就扛不住了,还是新鲜的菜蔬好吃。
王珞以为京城暴动会很快平息,但是没想到五天过去了,还没平定下来,她在府里不出门,也不知道外面形势如何,直到长乐来找自己抱怨,她才知道这次京城平乱的人不是镇国公、也不是郑亶,而是赵王(大皇子)!要说赵王无能也不是,他接受禁军又调兵遣将,将京城守卫的很好。
但是调兵遣将,不光光主帅要好,副手也不能拖后腿。赵王守城时坐镇内城,京城共有八个城门,每个城门都有副将镇守,他让镇国公、郑亶总管八个城门,让自己的亲舅带兵去镇压流民。造反的流民只是普通百姓,一无武器,二无健壮的身体,这种小战役就是送上门的军功,郑家都不屑跟赵王争抢。
但是谁能想到赵王的舅舅、淑妃的亲弟能无能到带了一队精兵悍将,都能被流民团团围住,最后被流民杀死,尸体挂在城外的枯树上?当镇国公和郑亶早起,发现赵王亲舅的尸体挂在树上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大事镇国公不敢隐瞒,紧急上奏圣人。
圣人听说自己半个小舅子居然被人杀死,气得三尸神暴跳如雷,从赵王、淑妃开始,连镇国公和郑亶都被他骂了一遍,赵王下跪请命,要求亲自围剿流民,但圣人哪里会让儿子亲自上战场?长子再无能,也是自己亲儿子,他又不是郑玄,这么蠢,万一跟他那蠢舅一样被人杀了怎么办?
就在圣人准备下令,让镇国公去镇压民乱时,城外传来了郑玄归来的消息,太原郡的民乱已经平定差不多,剩下的残局是当地官员的事,郑玄本就无意多留,后来又听说京中流民暴动,他连夜带着五百轻骑赶回京城。五百轻骑日夜奔波,到京之后也没休息,不过半天时间就把城外的流民全部收拾了,甚至连几个贼首都被他割了四肢,挂在城墙上,活活流干鲜血死了。
第131章 流民(下)
郑玄率领着轻骑, 一路小跑至宫城外, 郑玄翻身下马, 卸下所有武器, 然后穿过太极门给圣人请安。他这段时间在外连夜奔波, 难免有些不修边幅,脸上都有细细的胡渣了,这点胡渣没有减损他的俊美, 反而更让他多了几分男子的魅力。圣人不由眯起眼睛看着郑玄,郑玄大步走到圣人面前跪下,双手奉上太原郡官员写的奏折,“臣此行幸不辱命。”
圣人哈哈大笑, 起身亲自扶起郑玄,就如父亲对孩子一般,慈爱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又对左右臣子说:“你们总说我偏心玉郎, 可玉郎哪里不好?聪明又能干!是我们大夏的千里驹!”
圣人的话让赵王脸色发白,这些京城民乱, 是他费尽心思争取来的, 若不是他兄弟众多,几个不同母的兄弟不敢跟他相争, 他也争不来这差事,可谁能想到自己计划的好好的差事, 会毁在阿舅身上?谁能想到阿舅会死在几个卑贱的流民手中?
要不是郑玄不在京城,赵王都怀疑阿舅的死是郑玄让人做的,不过即使他不在, 也可以让人去做,毕竟镇国公和郑亶都在京城……虽然郑亶是赵王的妹夫,但郑亶这些年的举动,一直让赵王对他多有戒备,总觉得他这个妹妹是嫁亏了,早知道换个世家子嫁,自己也能多个帮手。
圣人对郑玄的宠爱众所周知,郑玄这次也的确立了大功,圣人夸奖郑玄,众人自然不会扫兴,整个朝会就变成了夸奖郑玄的朝会。郑玄得了众人赞许也不为所动,等朝会散去,他随圣人去紫宸殿后殿,将这次太原郡的战果对圣人详细叙述了一遍,这次说的不仅仅是朝堂上那些内容,还有一些更深的细节。
太原郡离京城不远,当地节度使还算勤恳,只是过于无能,才让流民壮大至此,郑玄不仅将贼首全部灭杀,留下的残部也收拢归纳了当地的队伍,并不对这些人过分追究。圣人听得连连颔首:“对,就要如此!都是我们大夏的子民,只要能改过自新就好。”
郑玄微笑不语,他这些所作所为,都是临走前圣人吩咐他的,他完美执行了所有任务。
圣人看着玉树临风的郑玄,满心满眼的惋惜,为何他姓郑?他轻拍郑玄的肩膀,“你一路奔波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去看看你媳妇和儿子。”
听说妻子、儿子,郑玄神色微微动容,他都没想到在自己离开当日,娇娇就会把儿子生下来,即使郑玄知道自己这次外出,不可能赶上妻子生产,他也有一丝遗憾,娇娇那么娇气,也不知道生产时要多害怕,思及此,他对圣人拱手道:“阿耶,我先回去了。”郑玄跟圣人亲若父子,私下相处常以父子相称。
“快去吧。”圣人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抱儿子,笑着说:“我家虎儿长得真漂亮。”圣人也很喜欢虎儿这个乳名,至于虎儿的大名,圣人已经想了好几个,但不急着给他赐名,孩子还太小,等满周岁了再说。
郑玄从来没想过儿子会丑,毕竟自己这么帅气,是大夏第一美男子,而娇娇也长得这么好看,郑玄从来没想过自己儿子会丑。他骑马赶回了郑家,也不急着回内院,而是在外书房洗澡刮胡须,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的才回内院去看妻子儿子。
这时王珞正在跟虎儿做抚触操,王珞一边给儿子做操、一边唱歌,唱的都是她先学的童谣,为了给儿子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王珞从小就准备跟儿子多说话、多唱歌,先大量输入,才有后期的收获。只是王珞记忆中的童谣儿歌都是英语、法语……这两种语言在大夏没有任何用处,她不可能教,所以只能现学现卖。
要是能找到一个唱曲的人,将诗经编成歌曲唱出来就好了,她就可以天天给虎儿唱,一个月唱上一两首,等他会流利说话时,就应该能背上几首诗经了。王珞暗暗思忖着,双手轻轻的晃动儿子娇嫩的小手,她对虎儿的一切设想都在安定的环境下,如果有可能,王珞真不想大夏陷入战火,几十年纷争不休。
郑玄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常服去看妻子儿子,下人们见郑玄回来,又惊又喜,想要去通传王珞,却被郑玄阻止,他走入正屋,就听到轻柔的哼唱声,郑玄眉头微扬,他都不知道娇娇会唱小曲。他掀帘入内,就见娇娇正满腔柔情的跟一个丑小子游戏,这丑小子不仅胖的胳膊大腿的肉都一截一截的,还浑身黑漆漆的,就没一片白的地方。
眼睛不大不说,还有大小眼,尤其是他正咧嘴对娇娇笑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郑玄眉头微蹙,郑大指挥使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视力,这个光溜溜躺在床上的丑小子是自己儿子?圣人究竟是如何昧心说出他儿子漂亮赞美的?要不是娇娇怀孕后一直被人牢牢看着,连生产都有人守护,郑玄都怀疑他儿子被人调换了……
王珞虽然也觉得自己儿子丑,私下叫他小丑娃,但是自家儿子自家爱,她儿子看久了还挺丑萌的,王珞现在是把儿子当心肝宝贝,谁敢说她儿子不好的话,她就不开心。每天除了让奶娘喂奶外,大部分时间她都跟儿子在一起,连换尿布、洗屁屁都是她亲力亲为。
照顾孩子累吗?当然累。但王珞这样的照顾还真不怎么累,毕竟她只要照顾儿子而已,别的都有下人做了。比如说她给孩子换尿布,只要她直接给儿子洗一下屁屁,换上干净尿布,就能抱着儿子走了。拿尿布、洗尿布、收拾残局的事都不用她费心。
这段时间郑玄又不在,王珞也不管家,有的时间跟儿子腻歪。丑娃习惯了母亲气息,每天只要被阿娘抱着就很开心,醒着对着王珞依依呀呀的叫着,母子两人一唱一和,气氛十分融洽。而这份融洽在郑玄看来就有几分碍眼了,有点类似,自己出门平乱,辛苦养家,而等他回来发现老婆养了个小情人一样。
尤其这小情人还长得这么丑后,郑大指挥使心里就更不爽了,他站定在王珞身边,轻咳一声:“娇娇。”
熟悉而略有点陌生的声音,让王珞一怔,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到郑玄,她小脸一亮,“夫君!”王珞正想扑到郑玄怀里,但随即想到丑娃还光着身子,她连忙转身给儿子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柔声说:“囡囡来伸手手、伸脚脚,让妈妈亲亲手手,哎!香香的!”
丑娃乐得咯咯直笑,不大的眼睛朝郑玄斜了一眼,来了一个王之蔑视。
郑玄见状不怒反笑了,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太丑了!他低头问王珞:“你怎么叫他囡囡?囡囡不是小四的乳名吗?”
王珞一怔:“小四乳名是小四啊,不是囡囡。”不然她干嘛老是王小四王小四叫着?
郑玄无奈:“我们是儿子。”
“小囡囡又不分男女。”王珞不以为然,吴语里囡囡大部分是用来叫女孩子,但是三四五六岁以下的小孩子,都可以叫小囡囡,不分男女,要是长到七八岁了,男孩子会自觉不自称囡囡了,因为那时是女孩子的专称了,“你看小四现在自称囡囡了吗?”
郑玄摸了摸下巴,他没有长在吴语区,在北人的概念中囡囡就是女性化的词汇,他想到王小四那样——小舅子还行,自己儿子绝对不行,他断然道:“不叫囡囡,叫丑奴。”
王珞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丑奴是什么玩意?她心里偷偷叫儿子丑娃,可也是心里叫,从来不当着别人叫。
郑玄理所当然道:“长这么丑,不叫丑奴叫什么?”
“不行!”王珞没好气的说:“不是给他取好乳名了吗?叫虎儿不好吗?”
郑玄说:“他这样子哪里像老虎了?叫丑奴就好,贱名好养活!”
“你才贱名!”王珞恼了,直接把儿子的口水兜往郑玄脸上丢,“你怎么不自称丑奴?说不定取一个贱名,还能让你升官发财!”
郑玄当然不会让口水巾糊在脸上,他抬手就抓住了,孩子的口水兜湿哒哒的,郑玄抓住后只觉得掌心一阵黏糊,他嫌弃的将口水兜往边上一丢,笑着将王珞抱在膝头,“是为夫不好,让娇娇一个人生丑奴,委屈你了。”
王珞杏眸圆睁,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不能叫丑奴了!
可郑玄要不独断专行,就不是郑玄了,他柔声安抚王珞说:“我有个嫡子不容易,我能不疼吗?我现在想想,觉得虎儿这名字太大了,还不如丑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