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的星火点亮了被扑灭的烛火,点豆的火苗慢慢饱满,昏黄的火光填满了暖阁,在邵滢侧首的动作间照在了她鬓边的一朵烧蓝白梅簪花上,清孤而冷漠。
浑然不在意她的刻薄,眉目慵懒道:“前几日太医来回禀,说是公主娘娘有了身孕。可惜啊,蓝都尉那一脚踹地委实重了些,孩子就这么没了。”
被回旋风一搅,原本半旧灰蓝的轻纱帷幔缭乱如深山云雾,让人心底茫然而微凉。不知多久都未曾修剪过的枝条横生乱长,婆娑着刮过窗纱,似毛毛的指甲刮在锦缎上,悉悉索索的,仿佛寒夜的冰雨作祟,惊人心脉。
白凤仪的笑色还没来得及爬上嘴角,就遭了严霜侵袭,枯萎在了嘴角,龇目的惊叫划破死寂的空气:“他怎么敢!倾禾是公主,是公主啊!敢对公主不敬,他蓝家是想造反么!”
邵滢轻轻的笑着,扬眉道:“造反?陛下把李慧下降至蓝家,便是默认了蓝家可以报复,只要公主没死,这又算什么造反?算来,李慧如今经历的这一切可不就是你带给她的么?你可是害死了蓝静妃两个儿子啊!”
白凤仪那张被岁月侵蚀后松弛的布满细纹的脸上,深入骨髓的灰败,像一张冷宫阴暗角落里蒙了灰的蛛网,如影随形。
她眼神里有恶毒的光,有慌乱的逃避:“害死她儿子的是太后,同我有什么干系!”
邵滢执着火折子在白凤仪面前轻轻弯腰:“是谁害死的那两个孩子都不要紧,左右蓝家把账算在李慧头上了。”小小火,有了着人的力量,似要将那张脸孔灼穿,“可怜啊,生母造的孽,却要她来背负所有的痛苦。”
白凤仪的颤抖仿佛是廊下回旋风卷起的枯叶,挣扎,挣扎,都是徒劳:“不!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只是在保护我的孩子!”
邵滢似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都是她们活该,所以你放心,李慧是不会死的。只不过,她的下半生必然会是生不如死的,而她活着的每一日,都会恨你入骨。是你啊,杀了蒋陌,夺走了为一个肯温柔善待她的人啊!”
锋利藏在了邵滢悠然的语调中:“被自己唯一的孩子蚀骨的恨着,这滋味如何?”
白凤仪大声的否认,龇目欲裂,火折子的光映在她眸子里,摇曳着,似要将她吞噬:“不是我!不是我!都是你们挑拨!我是她母亲,她不会恨我的……不会的……”
邵滢眉目清敛,语音却似寒冰万丈直坠她心肺:“当然不是你。是李彧,是他借了白家的手杀了蒋陌。可李慧不知道啊,如今她的恨自然全都冲着你来了!”
白凤仪跪在半旧的软垫上,却忽然间抵御不住青砖石刺骨的坚硬和寒意,自膝头不住的钻入筋骨。
“不可能!你胡说!”白凤仪大声否认,可看着她轻嗤含讽的嘴角,僵直的背脊陡然頽下,不敢置信的讶然自牙缝间挤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邵滢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火光:“你猜呢!”
白凤仪眼珠子僵直的转了转,切齿而笑:“从前可以眼睁睁看着那些贱种死去,如今又扮起慈父来了!”
邵滢猛然吹灭了火折子,徒留一缕青灰色的烟袅袅散开,有刺鼻的气息:“他本就是个薄情寡恩的人,不是么?”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她轻轻一扬声,“啊,忘了告诉你,也是他,借了李锐的手杀了李启。”
烈烈火光自眼前湮灭,仿佛是白凤仪心底最后一点理智和希望被掐断,随机是泪的崩溃,疯狂嘶吼:“不、不会的……他为什么这么做?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