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定的时候灼华同老太太说起明日要起法音寺上香的事,老太太便说要同去。
灼华有些奇怪,老太太是一向不爱热闹的,也甚少出门,如今又是临近夏日里了,怎么突然想着要去上香了,不过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总比老是闷在屋子里的好。
第二日,老太太和灼华天色蒙蒙亮就出了门,一同去的还有周恒和焯华。
经过老先生一年多的调理,又有周恒的情意相伴,焯华努力配合着吃药、练武,如今的身子已经强健许多,去年生病的次数倒比灼华还要少些。
听说灼华要出门,恰巧周恒也休沐,便拖着焯华一道出门游山玩水。
清晨的微风吹起了车帘,灼华挨着车窗往外看。
一红一白的两个少年骑在马上,濛濛天色下,悠然惬意。
红衣的美貌少年郎凑在白衣少年耳边细语了几句,白衣小年嗔怒的瞪了红衣少年一记,牵引着马匹离他远一些,红衣少年狗皮膏药一样的又黏上去,眉目间满含情义的又细语了几句,白衣少年没再走开,只是回望了他一眼,垂眸一笑,清隽的面上便如白莲盛开,勾住了那红衣少年的所有注意。
灼华轻轻一笑,放下了车帘。
老太太睁眼看了她一眼,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复又闭上继续小憩。
车马摇摇晃晃又行了半注香的时间,便闻得山间回响的钟声,偶一两声议论是谁家的车马。
到了法音寺,主持亲来迎,稍许寒暄又捐了香油钱,正巧魏国公太夫人带着徐家人也到了,可看到了他们之后的几人,老太太的神色便冷了几分。
因为隔得有些远,灼华两眼茫茫重影,看的不甚清楚,只是迷惑了一下,待人走进后才恍然,原来是蒋邵氏同蒋楠也来了。
徐太夫人同老太太大约一般的年岁,保养得宜,精神甚好,华发几缕只平添了几分沉稳华贵,五官和徐悦又三分相似,可见年轻时必是个亮眼的美人,太夫人上前同老太太寒暄了几句,又拉着灼华左瞧右瞧,似乎很是喜欢,一双岁月沉淀过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不住口的赞。
灼华被夸的面色微微红了起来,垂眸间带了几分欲语还休的羞涩,清丽又可怜。
魏国公夫人邵氏和徐惟的妻子萧氏站在一旁偶尔打趣几句。
徐太夫人又祭出了见面三问“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平日做些什么打发晨光”,这些问题小姑娘家的都被问的多了,回答的也是流水一般顺畅。
徐太夫人瞧着愈发的喜欢,从腕间退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给她戴上,含笑道:“没想着今日会见到你,这是老婆子随身带了几十年的老东西,郡主不要嫌弃才好。”
邵氏张了张嘴,眸中似乎闪过惊讶,到底也没说什么。
灼华垂眸瞧着腕上的镯子,内里似有红色血丝一般的纹理,光线下微微晃动,细腻流畅,流光溢彩,微微一福身,灼华一笑,柔软谦和,“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太夫人厚爱。”
徐太夫人笑着同老太太道:“你啊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标致孙女,可亲又可人,好叫人羡慕。”
老太太几不可查的抬眼瞧了一旁的徐悦,丰神俊秀的少年正不错眼的盯着灼华瞧,温润的神色带着喜悦,眸光温柔,心下的猜想大约有了印证,稍稍惊了一下,手中轻轻拨动了珠串,然后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转头和徐太夫人道:“这小魔星最是能折腾人,可别叫她骗了。”
徐太夫人似有深意道:“我倒是盼着有人能在我跟前折腾呢,可惜啊!”瞟了眼孙子,用力一叹,“有些坏东西就当听不懂我说什么,就看着我急的熬白了头!”
老太太徐徐一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些个老太婆再急有什么用。悦哥儿这般好的人品才貌,还怕没机会给你寻个出色的孙媳妇回去。”
徐悦似无奈的一笑,“祖母,孙儿会努力的。”
蒋邵氏上前同老太太请安,笑道:“倒是巧了,今日姨母也同郡主来上香。”
老太太淡淡的笑了笑,道:“小丫头身子不好,又要替他父亲料理事务,一累便懒得动弹,只能老婆子趁着天色还不是太热的时候,拽着出来走走了。”
蒋楠一双含了无边春光的眸子深深的静静的瞧着灼华,柔情的唤了一声,“阿宁。”
灼华颔首浅淡一笑,无甚波澜。
闻她掌着定国公府三房的庶务,邵氏和萧氏都惊诧不已。
萧氏脸蛋微红,眉目温和,笑盈盈道:“都说郡主年少惊才,才智过人,果然是真,庶务我便是不拿手,学了半年余才勉强能一个人打理了一个小院子而已。”
灼华莹然道:“瞧着太夫人的抹额,夫人的帕子、外袍,都是一样的绣工,想必是二奶奶的手艺,一花一叶皆是精湛,我便是无能了,每每拿起绣花针,倒不似我在绣花,倒似绣花针同我有仇。”似有些羞赧,“下一针大抵就要被扎一下。从前老太太还亲自上手来教,后来,老太太也放弃了,见着我拿针线,便要额角跳青筋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学习庶务,不然,我怕老太太气急了不要我了。”
萧氏掩唇一笑,觉得她说话幽默风趣,又极会照顾旁人脸面和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