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阙听得震惊,他还道她怎么会去见盈娘,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今日的引蛇出洞!
灼华不以为意的抬了抬手,笑意清泠泠的微冷:“外头那么多百姓,叫个大夫进来也没什么难的。”
“你胡说!”盈娘摸了摸肚子,想到这几日确实作呕了几次,心中越发的惊惶,“这是京城,请来的大夫定是被你们收买了的!你们沈家、崔家便是欺负我一个风尘女子无有势力。”
百姓们真是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的反转,还以为县主娘娘有的一番辩驳了,没想啊!
胖大婶“呸”了一声,道:“我们京城里的百姓跟你这种下贱女子不同,是就是,非就非,没你们不要脸,为了财帛随意攀咬人!”
清瘦老者挑开衙役阻拦的杀威棒,声调浑厚道:“我们老爷是荣安斋的大夫。”
荣安斋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大药房,却是在百姓中口碑极好的。
高进点头,放了老者进来。
老者一抖下巴上的胡须,蹲下身去给盈娘把脉,盈娘避身闪开,心头越发的慌乱,老者看上去年纪颇大,却是动作极快的,一把抓住盈娘的手,仅是一搭脉,便完全明了了,起身朝府尹一拱手:“回大人,三月余的身孕。”
柯俊峰和盈娘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颓然坐在地上,一个瞪着眼立在一旁。
柯俊峰眼神扫过盈娘,盈娘一颤,她膝行几步来到案前,哭诉道:“大人、大人,可他们软禁民女却是事实啊,我明明没有小产,却给我下药叫我流了那么多的血,还封住我的筋脉叫我几日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大人,这些你可是亲眼看到的呀!”
柯俊峰道:“没错,盈娘掉了孩子的事情原就是他们定国公府传出来的,我不过是爱子心切这才误信了流言,可是她们软禁盈娘却是事实啊!大人,您不能因为她们高门爵显便包庇他们啊!”
盈娘到底是卖笑多年的,转身又爬至大堂门口,对着百姓哭诉起来,“老天啊,我命苦啊,无父无母自小流落风尘,却自来是卖艺不卖身的,好容易有了情投意合的郎君肯与我白首到老,结果还叫那崔慎阙百般折辱,郎君不弃,我却无颜再与他再在一处了。”
“原以为能讨来一声交代,哪想竟被软禁在定国公府,还要被放血封筋脉几番折磨羞辱,我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是有羞耻的。就因为是没有高贵的身份,如今竟是两个公道都讨不到!”
她说的楚楚可怜,面色苍白又手脚无力的伏在门框边上,真是说不尽的可怜道不完的风情,百姓瞧着心中也有同情,面露不忍。
大嗓门的胖大婶不知道哪里弄来一只苹果,嘎嘣嘎嘣的嚼着,朗朗道:“你可怜是你自己的事情,又不是人家把你卖进妓院去的。明明不是崔公子的孩子非要载到人家头上,人家不可怜么!”
拗着菜篮子的婆婆瞧了眼她手里的苹果,掀开篮子上的粗麻布一看,果然少了一个,索性也拿了一个来啃:“你自己要进去的额,整日胡说八道的,人家没打掉你孩子,只叫你闭嘴不能动弹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柯俊峰生的有几分俊秀,半旧的衣裳上有斑驳的水痕,哽咽悲戚的模样凄苦无边:“盈娘她是糊涂了,她受到崔慎阙的伤害也是事实啊!她是要强倔强的人,如此刺激当初定是疯魔了呀!我们不该误会了孩子的事情,可她被软禁折磨是事实呀!难道因为我们误会他们一件事,崔慎阙羞辱她,定国公府软禁她的事情就不能讨回公道了嘛?”
店小二搭着肩头的毛巾指了盛老先生道:“给你下药的是那江湖郎中,你们去告他呀,又与县主算的哪门子帐呢?再说崔家公子折辱你未婚妻,你去告崔家公子啊,干嘛也要攀咬县主?唉,我倒是有点听明白了,你们两个就是想欺负县主是吧!”
当铺老板娘应和了店小二一声,道:“怕不是知道县主与崔家公子在相看,愤愤自己得不到好的人生,也想着拆散他们的好事吧!”
柯俊峰和盈娘发现他们的苦肉计苦情戏半点打动不了这群百姓,他们散播出去的谣言传了几日,不该是这样的呀!“你们、你们都是沈家崔家收买的!你们都在胡说!”
盛老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身契,往地上一丢,胡须飞扬道:“我在自己药童身上施针还是试药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要的你在这里一副深情,你同我的药童勾勾搭搭,我还没有告你呢!”
高进发觉完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他一忽会儿看这边,一忽会儿的看那边,事态发展完全超出他想象的顺利,状告之人完全处于被被告一方碾压的状态。
师爷把地上的纸捡起来一看,张了张嘴,把纸交给了高进。
高进一看,立马庆幸自己一直处在“秉公处理”的状态中,朗声巍巍道:“既然盛乐坊将盈娘卖给了阁老,那么便是阁老的奴婢,是生是死的自然是阁老说了算的。”
未免对方有所察觉,灼华让周恒赶了一趟清河,为了让他走的心甘情愿,灼华还说服了王氏让焯华同行,周恒自然是高兴的很,乐颠颠的拉着某人就出发了。
到底是做过实事儿的,周恒查起盈娘的一切颇为顺利,没几日便把盈娘的卖身契弄了出来,顺便把她接触过的人事一同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了。不过,人如今还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百姓们看的十分投入,纷纷表示可比戏文精彩多了,原本的受害者转眼变成了诬告者,再一眨眼又变成了奴婢,全无翻身的可能。
胖大婶笑呵呵的一拍店小二的肩膀道:“我说什么来着,就是那狗男女想要敲竹杠,诬陷来着!”
店小二身板薄,险些被她拍飞出去,挠挠头道:“咱们哪晓得,竟敢有人敲竹杠敲到定国公府和县主的头上去么!”
戏到此处,百姓群中有几人悄悄离去,他们身后立马又几个身形利落的人跟上。
柯俊峰与那盈娘完全呆住了,原来他们的计划早被人看穿了,“怎、怎么可能!”
“打从盈娘出现的那一刻,我便晓得事情不简单,你们为了把事情演得像,盈娘的身契也没有赎出来。”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两人,眸底有冷光凝起,化作千万支利箭直射而去:“那个人有没有说过,万一事败可会救你们性命?”
发觉柯俊峰有咬牙的动作,灼华一抖右手,软鞭垂下,一甩手,忽忽风啸,软鞭从柯俊峰的脸颊甩过,一颗牙吐了出来。
崔慎阙立马身形一闪,上前卸了他的下巴,把人打晕了过去。
看着地上的牙,灼华轻轻一笑,慢慢收起软鞭,“还用这样的办法藏毒,可见的确不怎么聪明。”
盈娘吓得六神无主,缩在一旁动都不敢动。
百姓们简直看呆了呀!
原来这两个背后还有人指使?啥目的,难不成真是为了阻止崔家和县主定亲?背后之人果仁心计深沉!
原来县主舞鞭子竟是这般好看,身姿昂扬,仙气飘飘,鞭子扬起弧度也是那样优美,动作干净利落,英姿飒爽,他们还以为会与那些粗鲁的武将一般,用力起来满面狰狞呢!她虽带着面纱,可瞧着就是一身的温雅从容啊!
“看着县主这般瘦弱,力道倒是颇大呢!”
“解恨!”
“戏文里可没有这么好看的场景呢!这半日站的,还挺值的。”
崔慎阙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惊讶,他虽听过她一尾软鞭杀敌守城,却也从未想过她舞鞭子会是什么样子,竟是这般灵动优雅。
又想着她的那番话,心中更是震惊了,“所以,这是妹妹和姑祖母商量好的计划?”
灼华笑着点头,道:“大约祖母与舅婆也是说过了的。”
崔慎阙苦笑了下,道:“倒是表兄无能了。”
“不在清河,做事束手束脚也是有的。”转身看向一脸震惊的高进,灼华微微一颔首,和煦温婉道:“大人,既然是有人要算计我与崔公子,还请大人细细审问此犯人,给定国公府和崔家一个交代才是。”
他一脸肃然的点头道:“县主放心,下官自会细细审问,绝不放过背后之人!”
“那就有劳大人了。”灼华指了指盈娘,“既是我家先生的奴婢,定国公府便将人带走了。”
“自然自然。”高进听说盛英脾气颇怪,偏他在文士之中颇有名望,他可不敢与他抢人,得罪了盛阁老,他怕被天下文人笔诛口伐。
眼见灼华无事,等在人群中观察着的几人也先离开了。
李郯看着宋文倩和几个少年郎,道:“我真是紧张的要命,倒是不见你们多紧张。”
“若是公主看过她如何破案的,便能晓得,今日这番算计在她眼里,压根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手段。”郑景瑞道,“倒是第一次见到县主舞鞭子,到时看不来沈家妹妹瞧着身板瘦弱,倒是颇有力气的。”
宋文倩笑了笑:“是啊,她是极厉害的,若是无有她的在,我大约,也不在这世上了罢。”
倒是未曾听过灼华和宋文倩之间的事,李郯立马来了兴致,拉着他叽叽喳喳开始问个没完。
姜家兄弟和郑景瑞见灼华无事,便各自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