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宋文倩来过之后,灼华心口里总是闷闷的不痛快,一连几日关着门谁都不敢见。
重活一回,她想着改变自己的命运、想着帮一帮同样的可怜人,可再怎么努力宋夫人的结局依然如此,是否,她最后的归宿也是无法改变?
老太太听说蒋氏不好亲自去了一趟宋家,回来后也是忍不住的叹息,“当初看着她出嫁,那么鲜亮青春,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灼华默然。
老太太抚过她沉闷难解的眉心,宽慰道:“世上男子总是比女子潇洒,可阿宁,并不是所有男子都似文远伯那般无知无情的。你不是蒋氏,祖母也绝不会叫你嫁给那样的男子,莫要想那样多。”
灼华枕着老太太的膝头,没什么精神,闷闷道:“这样的事情看在眼里,叫人觉得好无力。”
比之庶女的求而不得,嫡女的举步维艰更让人觉得无力。
“那就不要去想,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怪不得旁人。你对她们母女也算尽了心力了。好了,别想旁人的事情了。”老太太将她扶了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胳膊,含笑慈爱道:“你这两个月过得不顺,原也打算了要办堂会的,就叫了大伙儿来吃个茶听个戏,你也听个热闹,高兴高兴。”
默默叹了叹,灼华点头,岔开些心思也好,道:“如今已是八月初七了,十五中秋各家团聚,咱们便定在八月二十吧!如今我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可帮着祖母打下手。”想了想又道,“我是这样想的,大姐姐和二姐姐也要及笄了还未学习过管家的事儿,不如就让她们跟着祖母学习着,来日有人问起也可说一嘴能干。”
老太太拍拍她的小脸蛋,笑道:“既然阿宁说了,祖母自然是应下了。”
“父亲是男子不便管后院的事情,咱们没有母亲,只能辛苦祖母了。”灼华搂着老太太的脖子,小奶猫似的蹭啊蹭,“下毒的事情,祖母查的怎么样了?”
“你不用想,祖母会给你个交代的。”老太太搂着她摇了摇,目光落在冰雕上的一点,悠远而微冷,“昨日悦哥儿来过一回,问了你的身子,看样子似乎还有事情要问你的。”
话说那日里看着灼华中毒,之后徐悦也来问候过两次,只是每回来她不是昏迷就是吃了汤药刚睡下。
灼华眨眨眼,知道的她都说了呀,还有什么要问呢?
沈桢这日里下了衙来内院瞧她时,灼华便问了一嘴,“听祖母说起徐世子曾来寻我,怕是有事情要问的,不知可有解决了?”
沈桢看着女儿依旧苍白的面色,摇了摇头,慈爱道:“阿宁不用去管这些,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你知道的这些原就够他们查的,已经够了。”
秋水端了汤药进来,灼华接过一口饮尽,道:“也不费什么力气,父亲去与世子说罢,帮不上便罢了,若有帮的上女儿尽力便是!”
沈桢从秋水手中的托盘上取了软巾子递过去,眼眸中满是欣慰的骄傲,道:“上回捉了几个官员出来,可审了半月了,却没能审出太多有用的消息。”
沈桢是布政使,管的是民政、财政、官员考绩,原是与审问无关的,只是圣旨叫了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以及按察司衙门的人协助察查,再者他是封疆大吏,此番审问也得多多上心。
灼华问道:“那些人的家眷可有审问过了?”
沈桢摇头,眉宇间有深深的疲累,“审了,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我有一法,父亲可去一说。”
灼华当过王妃、做过太子妃,管得了偌大王府,也镇得了浩大东宫,审问的手段是有的,且惯会审问内宅的隐私。不论你做下的事情有多隐秘,绝对不会毫无流露的,只要身边有人接触就会有人察觉一二细节。
沈桢失笑,“卫所的人何等的手段,他们都审不出来,你个小丫头还想审出来?”
灼华扬眉,颇有些骄傲的道:“父亲小看人呢!要说每年好些人上那崇岳寺,不也没人发现寺里有那么些奸细不是?”
沈桢觉得也有道理,笑道:“好,我去与徐悦一说,他们肯不肯听父亲可就不知道了。”
沈桢带着灼华的法子去了一趟卫所,或许是见过灼华审问朱玉的架势,徐悦和周恒对她这个小丫头有着莫名的信任,也或许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便想着一试。但千户所的千户们一听那法子却没什么信心,觉得太过温吞哪里能审出什么东西来,可审问到了瓶颈又是无可奈何,也只好耐着性子审了三日。不想竟真的审出了些东西来。
只是审问的时候太晚了,有些东西早就叫人先一步湮灭了。
然后第四日的时候徐悦上门了,还带了口供过来。
灼华看着手里厚厚一沓的口供,呆呆的眨了眨眼,把这个给她一外人看,“这、不合规矩吧?”
徐悦笑意温润,和缓道:“无妨的,你帮着看看,可有什么还值得一审的。”
出主意的人,才是最能发现遗漏的。
徐悦看向老太太,为难道:“灼华在养身子原不该来搅扰的,只是这样的手法咱们实在难顺手,只好来劳烦灼华了。”
前头还叫着妹妹,如今叫了名字,灼华微微抖擞了一下眉,看来这美貌的徐世子很看得起自己啊!
人都上门了,难不成打出去么!老太太笑了笑,客气道:“无事,阿宁养了这些天已经好多了。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能帮上忙就好。”
灼华翻看着口供,都是一些琐事,似乎很详细,有些杂乱也没什么章法,也还不够琐碎,可审的还有许多。
卫所的官人惯来会用硬招式,铁打的骨头也熬不过流水的刑具,可到底也有那疯子嘴硬骨头更硬的,这时候要对付的就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人和事物。
他是罪人,可他身边的人不是,无法上刑具,那么这时候官人再有手段也是无用的,该来的就是出其不意的软招式——聊天。
灼华一看这些东西就知道,这个软招式那些个冷面的大人们用的不够得心应手。
这个赵珂,都指挥使司衙下的一个主事,徐悦使人去抓捕时随身的小厮已经死在了房里,这是灭口了,那么他晓得的东西定是不少的。
卫所审了他的父母两回,两份口供,后一次“聊”出了一本梵文经书,灼华想着,或许跟那封密信有些关系。
赵珂有一妻六妾,贴身的人啊能“聊”的应该有许多才是,怎么审了两回都没有一点进展呢?
灼华将小厮父母和一妻六妾的口供抽出来,放在最上头,“这几个人,可在聊聊。”
徐悦拿了提示回去,卫所审问的白面杨千户脸都黑了,女人家的本事叫男人来做,怎么用的顺手!
徐悦没办法只好亲自上阵,他长得好说话温柔如水,被审问的人却是情绪稳定了不少,可惜嗑瓜子聊八卦也不是他的强项,结果自然是……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然后第二日一大早,沈家迎来了一大群“客人”——杨千户竟提着赵珂的家眷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