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廉回到家里,异常的沉默。倒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有多深厚,而是离开衙门之前,京府尹大人说的那番话。
“宋大人这是被人害了啊!”
“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却被奸人所害,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唉,当真是可惜了!”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他替弟弟喊冤呐!
可宋廉没这个胆儿!
当初弟弟那案子草草了结,可是金陵知府拍的板。这金陵知府姓冯,名骥,乃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亲戚,如今贵为三品户部侍郎。
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个区区太医院院使,如何能质疑堂堂三品侍郎,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可若对此事置若罔闻,怕是有人会说他沽名钓誉,之前树立的好口碑恐怕都要付之东流。
思来想去,宋廉始终拿不定主意。
上告吧,怕得罪了冯侍郎;不告吧,又会被人诟病。
唉,怎么选都是难啊!
宋大夫人见他一脸的菜色,试探的问道:“可是府尹大人说了些什么?”
宋廉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见四下无人,便将蔡大人的话和盘托出。宋大夫人的反应跟宋廉如出一辙,惊愕的嘴巴都合不拢。
“小叔......他当真是被人害了?”宋大夫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廉叹着气道:“种种证据表明,他的确是被人所害......可怜他才三十出头就遭此横祸,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
宋大夫人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谁说不是呢......眼瞅着就要回京跟咱们团聚,没想到......他走得太突然了......”
一番感慨之后,宋大夫人忍不住问道:“府尹大人怎么说,可是要翻案?”
宋廉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即便不是死于意外,除了咱们自己人,又有谁会在乎呢?”
“那这幕后的真凶就不查了?”宋大夫人抿了抿唇。
“也不能这么说,端看谁会为了阿礼出头了......”宋廉喝了口闷酒,砸吧了砸吧嘴。在朝为官多年,他不会连府尹大人的暗示都听不懂。
这分明是想他打头阵!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党争。天子无心朝政,朝中政权分别被大太监严淞和皇后把持。双方争斗多年,各有输赢。而这份平衡,在太子开始参与议政后,开始有了倾斜。
严淞再得天子的信任,又怎么会比得过太子这个亲儿子!眼瞧着皇后一方的势力越来越大,严淞怕是急了。
宋礼一案牵扯到冯侍郎,冯侍郎又是皇后娘娘的亲信。若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也是好的,虽然不能伤及根本,却也能打击皇后一党的士气,不是么?
更何况,宋廉隐隐觉得,宋礼的死没那么简单,必定跟那笔丢失的赈灾银子有关。若说没有查明宋礼的死因只能算得上失职,那么贪墨赈灾银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这里,宋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一趟浑水,他不想沾!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能躲过去的。
*
宋绾绾知道这事儿,还是丫鬟们私下议论被她听见的。
对于宋礼这个便宜爹,宋绾绾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那是一个很自律的男人,从来不在外头喝花酒,也从来不拿百姓的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