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他似乎并不愿回忆那件事,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说:“你酒驾是毫无疑问的。尹宁和他妈妈涉及到闯红灯,而且都没有受重伤,所以还没有到刑事上的交通肇事罪。那天晚上你昏迷之后,尹宁妈妈就已经马上同意和我私下调解——我付了远超正常民事赔偿需要付的钱。警察那边判了你付主要责任,因为你是初犯,酒精含量没到醉驾,然后又有谅解书,所以吊销了你的驾照六个月,没有判拘役。”
“媒体那边,当时最先到场知道情况的有两家,我拿钱让他们不要报道。”
他说到这里,神情有些痛苦地顿住了一下,低声说:“如果你问我,有没有利用苏家的权势,让你不要获罪,我没有。但是你是明星,在场知情的每个人,记者、警察、尹宁妈妈,我都买通了他们——他们知道我是谁,他们收了钱,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开口。”
夏庭晚捂住嘴巴,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挣扎似的低声呻吟。
“所以我想,这意味着道德上——我们都有罪。”
苏言的神情很平静,他抿紧了嘴唇,那双狭长深沉的眼睛看着夏庭晚:“我已经想好了,在尹宁妈妈戒掉毒瘾之前,我会以监护人的形式照顾尹宁,这是我唯一能够弥补的办法。”
“你错了,苏言。”
夏庭晚摇着头,他眼里满是红血丝,盯着苏言,声音嘶哑地说:“这一切都是错的,也不是你我能弥补的,你的钱不能——不能弥补他失去的,也不能弥补他平白遭受的。”
“如果有人为这一切负起责任,那个人也不是你,是我。”
夏庭晚的手指颤抖,朝自己的胸口点了点:“是我,苏言。我才是那个应该来用一生来赎罪和歉疚的人,我才是那个应该去照顾尹宁的人——你不能替我做这件事。”
“夏庭晚。”
苏言皱起眉毛,他想要开口,却被夏庭晚直接打断了。
“我会回来和你再谈这件事的,等我这边准备好的时候。”
夏庭晚连着后退了两步,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打开了赵南殊的车门,钻了进去。
在确保苏言看不见的地方,夏庭晚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他顾不上看赵南殊哪怕一眼,只是趴下来,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成年后,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这是他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被虐待,被抛弃,虽然黑暗无助,可那不是沉重,因为在他人生的前半段,他总是很确信,自己是个受害者。
他总是因此放任自己,放任自己的轻飘、浮夸、不负责任和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