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恕静静听着,“那就要不忍了。”
慕念瑾眉心微蹙,心里没底,“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她要回苏州,慕家人肯定不会让她回去的,她是女儿家,又没有铺子田地可以傍身,无处可去。
江寒恕却没回答,只是道:“你还想留在慕府吗?”
咬了下唇,慕念瑾摇摇头,“不想,那里让我觉得喘不过来气。”
“等明个我及笄了,我试一试他们会不会同意让我回去苏州。若是他们同意,那我就回苏州去。若是他们不同意,那我再想法子。”
总之,慕念瑾不会忍气吞声,也不会委屈自个的。
回去苏州?
江寒恕勾了勾唇,“一旦回到苏州望亭县,你便不是京城的慕家大小姐,这里的繁华与权势都不再属于你,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慕念瑾毫不犹豫地道。
什么权势富贵,她本就不稀罕,她回到京城,是因为她在意慕家人,可现在,她连慕家人都不在意了。
江寒恕想,那有什么人会让她在意呢?
他又问道:“那你没有想过继续留在府里,用真心去感化慕家人吗?万一时间久了,他们就会发现你的好。”
慕念瑾微微瞪圆了眼睛,“我用一年、两年、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去对他们好,除了浪费我的真心与时间,到头来我又能得到什么?迟来的亲情和悔悟比草还贱,我才不要。”
她曾经渴望与慕家人好好相处,但这不意味着她会这么没底线的去讨好慕家人。
面前的少女,玉软花柔,但不柔弱。
慕念瑾的回答,和他想的一样。
江寒恕薄唇轻启,“既你不想,那就不留在那里,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慕念瑾不想留在慕家,那就让她离开慕家,永远离开。
“啊?”慕念瑾不明白,“侯爷,您要带我去哪里呀?”
江寒恕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他转移着话题,“我想知道你为何会被送出京城,便是你身子弱,也不该被送到苏州养病。”
慕念瑾被送出京的时候,当时江寒恕九岁,对于慕府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并不十分清楚。
慕念瑾道:“我娘怀着我时摔了一跤,我是不足月出生的,我生下来就身子弱,大病小病不断。五岁那年,府里来了一个嬷嬷,当时那嬷嬷领着我去府里的湖边玩耍,可我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摔到了湖里。”
“落水后我身子更弱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好转。有一天,一个算命先生说我毒月恶日出生,命格凶煞,如若继续待在府里,不仅会缠绵病榻活不过十六岁,还会给身边的亲人带来灾厄,然后,我爹娘就把我送到苏州养病了。”
江寒恕道:“那算命先生是从哪儿找来的?”
“我不太清楚。”慕念瑾不解地道:“怎么了?”
“我瞧那算命先生不过是一派胡言。便是佛法有为的慧元大师,也说不出别人何时生、何时死。”江寒恕嘲弄地道:“说是让你去苏州养病,其实是你爹娘怕你给他们带来灾厄吧!”
慕念瑾低下头,揪了下指尖儿,小时候她也天真的以为她爹娘不得不把她送出府养病,可后来她才明白,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静下来,见慕念瑾情绪低落下去,江寒恕又出了声,“你被送出京的那一年,我也遇到了一些事情,我被山匪绑架了。”
听到这话,慕念瑾顾不上伤心,她急忙抬头看向江寒恕。
江寒恕被绑架她是知道的,江寒恕今个告诉她这件事,无异于再次揭开自己的伤疤。
江寒恕的声音响起,“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父亲和大哥却遇害了。母亲无法接受这件事,她变得神智不清。”
慕念瑾轻声道:“我听说过。”
对上慕念瑾的目光,江寒恕的瞳孔黑亮幽深,“那你可知道我母亲一见到我,病情会越发严重?”
慕念瑾吃了一惊,“为…为什么?”
“我母亲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和兄长,若不是我,她不会丧夫又丧子。母亲她记恨我,不愿见到我,一看见我就会变得疯疯癫癫。”
“小时候,她常把我关在屋子里,让我对着我父亲和兄长的灵牌忏悔赎罪。”江寒恕声音流露出寂寥,“那时,我曾想死的人是我就好了,用我的命,去换我父亲和兄长的命。”
“当时,和你一样,待在公主府里,让我喘不过气来。后来,我去到了边关。再后来,我好端端在你面前和你说话,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军功赫赫、备受圣宠的定北侯,也有这般压抑难过的时候。表面上繁花锦簇,实则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和不容易。
慕念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樱唇微张,“侯爷告诉我这件事,是在安慰我吗?”
“是,便是再难过,总会过去的。”江寒恕笑了笑,补充道:“我撞见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
慕念瑾摇摇头,“我不担心的。”
即便江寒恕不告诉她这件事,她也不觉得江寒恕会把她与慕家人的矛盾说出去,她知道江寒恕不是这样的人。
江寒恕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会儿还想哭吗?”
慕念瑾呼出一口气,她往远方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空繁星闪烁,璀璨烂漫,倒映在水面上,星星点点,光芒盈满水面。
热闹的虫鸣在草丛里响起,远处灯光辉煌,温暖耀眼。
慕念瑾收回视线,抿唇浅浅一笑,“不想了,多谢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