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讨厌。”
怎么会讨厌游戏呢?
这个答案让梁雨听觉得十分费解。
见梁雨听不懂,夏天问解释道:“那时候……是因为这个东西,三基才没过。”
他又停了一下,才补充:“三基没过,才没办法陪你去a城。”
不玩游戏的理由确实太多了。
他也想努力一点,把医师证考到,把专业弄好,别被进修回来的善独甩开更远的距离,别让自己第二次重复同样的失败。
但要说这些,可能都不是根源,根源大概是,他真的恨上了游戏。
提起游戏,就要提起他俩那时候的分手。夏天问并不想去回忆他最不愿回忆的那一段过去,因而这次重逢,他都尽量在淡化这个话题。
那时候,梁雨听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他没有一点点防备。而没有防备的失去,往往更能带给人沉痛的打击感。
梁雨听不要他了,就算他再认真地忏悔自己不该玩游戏,就算他放下全部去苦苦哀求她也不会再有用。就跟判了死刑的人一样,法律不需要他忏悔,只需要他好好地接受惩罚。
他做什么都不会有用,梁雨听已经离开。汹涌的,悲痛的,悔恨的,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成群结队地汹涌而至,那些情绪将他包围,一层层的绝望像巨浪一样不停地打下来。他需要想办法撑过去,他需要想办法找到一些排解情绪的出口,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接而所有的痛苦、怨恨就被转嫁到了游戏上。
都是这个东西害得他什么都没了,他得长记性。
有段时间,夏天问真的恨透了游戏。他把家里那台游戏高配电脑当废品卖了,将自己以前宝贝得不给凌剑扬碰的珍藏光碟直接扔到楼下发臭的垃圾堆,他删掉了手机app里所有游戏。仿佛这样子就能找到一个“罪魁祸首”去责怪,仿佛这样子,就能说服自己,梁雨听讨厌的也是游戏,而不是他夏天问。
梁雨听想过夏天问可能想认真工作,因而严格要求自己,但没想过夏天问是在“长记性”。
那这记性也长得太过了。
明明,他只要不沉迷就好了,他却长记性长到再也不碰了。
梁雨听突然意识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也意识到夏天问所有好的变化,却带来了一个很致命的,糟糕的变化。
她的天问,矫枉过正了。
她也许可以想象得出来,当初她那么严厉地斥责他,这样做得不好,那样不可理喻,然后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那时候的夏天问突然被撇下,一定慌了手脚。
他知道自己错,他愿意改,他想把事情做好,把错误修正。他想得特别努力,他怕不够努力事情会搞砸,因而开始把原本只需要发两分力的东西足足发到十几分才安心。
梁雨听说他不勤奋,那就往死里勤奋。加班、熬夜,把该工作的时间拿来工作,把不该工作的时间也拿来工作,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
梁雨听说他不该沉迷游戏,那就干脆一下子都不碰了。
梁雨听说他没有站在她的立场去想问题,他现在就每件事都在从她的角度去看,去想,到最后却变得根本没有自我。
梁雨听这才发现,原来重逢后她和夏天问的关系不自然,不是因为时间空间的距离,不是因为生疏,更不是因为谈蒙蒙,而是她改变了以前可以自然面对她的夏天问。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梁雨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问,我以前那么说,不是说你不能玩游戏,我只是觉得,不要耽误正事就行了。”
夏天问点头:“我知道。”
但其实,梁雨听觉得夏天问不知道。
她见到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很难受,她不想夏天问变成这个样子。她希望夏天问好好的,像以前一样笑,像以前一样喜欢什么就能做什么。她陪着他是希望他开心,而不是死死地压制自己的本性,非得取悦于她。
她不禁想起她做饭的那天,夏天问一时口快也说过。
只要你不像以前那样走掉,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两个人的对话进行得不那么顺利,夏天问看出来梁雨听的表情有些沉重,他笑了笑,刻意缓解气氛道:“好了,别纠结这个,我觉得玩不玩都行。你想我玩,我可以玩啊。”
他说完探身去拿遥控器,调整游戏界面。
梁雨听按住了他:“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
不是她要他玩,他就玩。
这根本就不对。
但梁雨听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她有点无力。这么多年累积的庭审辩论技巧到现在这个点显得格外无力,格外苍白。
“算了。”梁雨听将遥控器收了收,把游戏手柄也装回了纸袋,“我觉得我得好好想想,你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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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小区向来很安静,很安静。
夏天问出了梁雨听的单元楼,走到停车的位置,打开车门,一个人坐了进去。
他没急着开车,只是有些疲惫地倒在车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像是叹气一般,长长地吐了出去。
他看出来梁雨听在担心什么,却看不懂梁雨听为什么担心。
重逢来,他每次见面都小心翼翼的,不希望自己搞砸。他觉得自己很努力让梁雨听满意,可为什么又把梁雨听弄得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有种,今晚其实算不欢而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