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山反应过来,忙快步走出,上前相迎,明夫人短暂惊愕过后,立刻笑容满面,也跟了上去。
“哎呀,容世子,您怎的来了?”
容翡却谁也不看,理都不理明远山与明夫人,自进来后,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明朗身上。容翡迈步,径直从明远山与明夫人二人中间穿过,将二人险些撞个趔趄。
容翡袍角带风,停在明朗面前,长身玉立,微微低头,看着明朗,语气淡淡。
“谁欺负你了?”
明朗坐在凳上,木然的表情被惊愕取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见容翡的问话,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委屈,顿时站了起来,脱口道:“你怎么才来啊。”
尾音带着一点轻颤。
然而明朗马上意识到这是有许多外人的场合,立刻控制住,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涩逼了回去。
容翡看着明朗的眼睛,再次说:“我问你,谁欺负你了。”
被无视了的明远山有些莫名其妙,明夫人勉强维持住笑容,还在思索说些蓬荜生辉之类的话,听见容翡那句,面色登时一变。
明夫人心念电转,忙快步走过去。
“朗儿怕是不舒服吧。刚安嬷嬷说了一嘴,人多我也没顾得上细问。朗儿,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容世子不必着急,可先坐下喝杯茶。”
容翡却像没听见,仍旧看都不看明夫人一眼,只看着明朗。
明夫人笑容渐渐僵硬。
这一下所有人都发现了气氛的异常,厅内一时鸦雀无声。
“你是我容翡的冲喜娘子,容国公府的救命恩人,若谁欺负你,容府定会十倍奉还。”
容翡面无表情,语气仍旧云淡风轻,然而那话里的森然和冷冽却所有人为之一震。
尤其明夫人,容翡虽自始至终未曾看她,那意味十足的话语却像一把刀刮过她的面颊,让她心头巨震,脸色发白。
明朗静了片刻,终于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明白这样的场合,闹开对谁都不好,只会平白增加他人口中谈资而已,明府倒罢了,却不想容国公府与容翡卷入这般的无端是非之中。
她什么都不想说了,此刻只觉恶心,难受,想尽快离开此地。
常德暗暗吁了口气,旁人不知,他却最清楚,自家公子真动了怒,甚至动了杀气,如果这一刻明朗真告了状,保不齐公子会做出什么来。如今多事之秋,最易被人抓住把柄。
好在朗姑娘玲珑有心,竟什么都未说。
要替朗姑娘出头,日后公子有的是办法与手段,断不可此刻意气用事。
虽然公子非意气用事之人,然则此际公子却异于常态,他还从未见过公子除去公务政敌之外,因任何其他人而如此动怒过,难免忐忑。
容翡眸色幽深,深深看明朗一眼,道:“回国公府?”
明朗点头。
容翡这才终于看向明远山,明远山始终有点莫名其妙,不知容翡怎会大驾光临,又用意何在,见他对明朗态度,又隐隐有些诧异。
容翡:“明大人。”
明远山忙道:“容大人。”
容翡:“明朗如今为我容府之人,日后她何时离开,要见何人,唯随她愿,任何人不得强求与打扰。明大人,可行?”
容翡虽言语仍算客气,似在征询,那语气与神色却分明不容置喙。
明远山虽平庸,却并非蠢笨如驴,他听出容翡的怒意,心里猜测也许容翡知道了明朗在明府的处境,他一面心有疑虑,一面忙笑道:“能得容府欢心,是朗儿之福。日后还请容世子多多担待和照顾朗儿了。”
容翡淡淡瞟了明远山一眼,冷峻而讽刺:“放心,断不会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容翡侧首,朝明朗伸出手:“走吧,回家。”
明朗牵住容翡的手,容翡从外头进来,手掌带着些许凉意,却干燥而有力,蕴藏一股让人为之安心的力量,明朗跟着他,往外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明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过来,一直站在一旁。
她花枝招展,是厅内最美丽的女孩儿,前一刻众星捧月宛若公主,此刻面颊发红,双眼发亮,紧紧盯着容翡,见他转身走来,便情不自禁向前一步。
是个人,都该能看见她。
容翡却视若无物,从她身边一掠而过,眼风都不曾留下。
明朗走到门口,一时不察,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容翡眼疾手快扶住她,继而看看外面,不知何时天空飘起小雪,路面隐有湿意。
绿水欲前来相扶,容翡却一躬身,直接抱起了明朗。
“哇。”厅内传来几声惊讶而钦羡的惊呼。
今日相请之人,多是明府平日结交,因冲喜娘子之事,俱认为明府攀附上容国公府,日后自不可同日而言,然则今日见了这场面,却不禁纳罕,这分明有些不对啊……众人相互面面相觑,心中犯嘀咕。
明夫人脸色青红交加,明雪则面白如雪,再不负方才春风得意模样,双眼充满嫉恨,死死盯着那修长背影。
容翡双臂轻柔而有力的抱着明朗,一路往外。
明朗双手攀着容翡的脖子,脸庞埋在兜帽里,靠在容翡胸膛。
明朗闷声道:“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