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
“我也还未吃。”明朗抿抿唇,依旧站在门外,有点迟疑,却还是说了出来,“刚厨房送了食盒来,好多菜,子磐哥哥,要,要一起吃吗?”
她觉得容翡也许不会答应,今日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累,不料容翡却点了点头。
“我马上去拿。”
说毕也不待他人反应,转身便跑回侧院,也不用安嬷嬷帮忙,自己奋力提着那食盒,踏着满院积雪,呼哧呼哧的过来了。离的近便有这般好处。
待得进房放下食盒,容翡已换好衣服,洗过手,坐到桌前。
侍从将饭菜摆好,旋即退下。
明朗与容翡对坐而食。两人都不喜别人布菜,各自安静的进食。容翡午时在宫内吃的少,此时有些饿了,明朗却吃过一些零嘴儿,眼下便只喝了些汤。
明朗的眼睛在容翡身上转来转去。
她想说话,却记得食不语。
容翡未抬头看她,却察觉到了。
“想说什么便说。”他道。
明朗咽下口中汤水,方道:“子磐哥哥,我真的可以住在小容园吗?”
“不是已经住进来了?”容翡道。
“真的不会打扰你吗?”
容翡顿一顿:“你会很吵?”
“不不不,不会!”明朗忙摆手。
容翡扬扬眉,那意思仿佛是:那不就得了。
明朗吃饱了,放下筷子,“子磐哥哥,谢谢你。”
“什么?”容翡微有疑惑。
“昨天的事,还有搬进侧院,都谢谢你。”明朗认真道。
昨日情况混乱,明朗直到半夜方慢慢平复,无论是兰香兰棋之事,还是今日搬进侧院,甚至昨日教训她的那些话,这其中意味,明朗再笨,都懂得。
一声谢谢,又岂能够。
容翡未说话,依旧清清冷冷,不太在意的样子。
明朗却笑起来,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模样,疏离的感觉依然存在,却完全不再感到害怕。
“真的,很谢谢你。子磐哥哥,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嗯,以后,以后我会待你好,会永远记得你的好。”
容翡一顿,抬起眼眸,凝视明朗。小姑娘眼神诚挚,脸上依旧带着笑,笑中含着抹愧疚,仿佛愧疚自己无力回报,只能给出这种小孩子气的,没有用的承诺。
能明显感觉到,她今日的话和笑容都比之前多了些,与他也更显亲近。
吃过饭,明朗没有多留,跟容翡告别,自己回去侧院。
容翡洗过,坐在榻上看了会儿书,仍无睡意,便起身,走到院外。
夜色如水,天地寂静,小容园在冬日里尤其显得寂寥,今日却仿佛有些不同。容翡的目光投向侧院。
那里亦很安静。想必里头的人已歇下了。
所谓里头的人,也不过是一小一老两人而已。容翡在小容园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于正院和东院,西院那里几乎不曾踏足,印象里,就是一个空荡荡,静的过分的院子。
如今,只是住进了两个人,只是挂了几盏灯,却仿佛一下子活起来了,连带着小容园整个都仿佛不一样。
回想起来,他今晚回来后说的话,比平日在府里加起来三日都要多。
晚饭时她的话语与笑容,犹历历在目。
容翡忽然笑起来。
“为何对她那么特别?”
这是常德曾问过的话。他当时没答上来,此刻,却忽然有了答案。
因为她冲喜娘子的身份?不是。
因为母亲特地的叮嘱?也不是。
容翡想起明朗的眼睛。
黑白分明,如同宝石,又如同山林清涧,清澈澄净,一笑如弯月,里头却盛着阳光。
他自小浸|淫政海,身边的人,要么算计,要么有所图,然而她没有任何算计和企图,即便有,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明明怕他,然而每次看他时,又总是不自觉流露出期盼与信赖,甚至还有一种依恋。
那是件很奇怪的事。他自己有妹妹,但她们都不曾对他那般依恋过。
后来他明白,不过是因为他对她好了那么一点。
只要给她一点点好,她就恨不得全身心回报。
这样的人,其实有点傻,将来很容易吃亏。但,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