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岸边,想将花灯推入水中,却昏昏沉沉地被岸边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进河里。
等等,差点摔进河里……这剧情点怎么也有些熟悉?
花灯卡在石头缝里,白梨站在岸边束手无策,伸长手臂也拨弄不到。她回头想找其他人求助,却见方才还站在这里谈笑风生的三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在缀着点点花火的黑夜里四下张望,岸边络绎不绝的人影骤然少了大半,唯有一池载满花灯的江水微波荡漾。
“他们已经先回去了。”声音自背后响起。
少年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上跳动的光影呈现一片失色的空白,白梨微微眯起眼,过了片刻,他的眉眼才像凝聚在白雾中的残墨,从那片空白中浮显出来,若隐若现,忽远忽近。
主角团不知何时不告而别,只有他在不远处安静地等她。
他把双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怎么了?”
白梨有点迟钝地移开目光,看着在石缝间艰难挣扎的花灯,“它被卡住了……”
未等说完,他直接淌进小腿高的水中,弯腰轻轻一拨,正在绽放的花灯从石缝中旋出,带着黑金色的莹光顺流而下。
白梨盯着他的背影,好像他下一刻就会擅自拆开花灯,要看她藏在里面的画,但他今晚很安分。
白梨既恍惚又茫然:她好像总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更深夜重,水中花灯零落,一轮明月完完整整地映在江面,欢声笑语逐渐消匿在黑暗中,恍如隔世。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起路来磨磨蹭蹭得像蜗牛爬,薛琼楼走在一旁,脚步放缓,头顶悬着一轮明月,身侧也有一枚小月亮。
没等走出多远,他突然停下脚步,“你太慢了。”
白梨想说,你试试崴了脚还能不能健步如飞。
他站在原地,似是犹豫了一下,才背对着她半跪下身,“上来。”
白梨面露疑惑。
“快点。”他催促:“照你这样走下去,我们今晚都别想回客栈。”
月影横斜,星河流转,墙头柳暗花明,少年身上背着人,穿花拂柳而过。
整条小巷只有他们两人,除了踩在青石板路面的脚步声,万籁俱寂。白梨搂着他脖子,手伸到前面摸摸他额头,又掐他肩膀,他的沉默终于装不下去:“你干什么?”
白梨在他耳边说:“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他似乎在轻笑:“那你看出来,是真还是假?”
白梨下巴搁在他肩膀,垂头丧气:“没有。”
漆黑的巷道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白梨在他背上打瞌睡打得小鸡啄米,摸索着自己的大腿用力掐了一把。
“又掐我?”
“啊,对不起。”
白梨瞬间清醒,拍着他肩膀:“喂,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她兴致勃勃地问:“一头牛和一只猪放在火架上烤,为什么牛死了猪没有死呢?”
薛琼楼垂眸看着地面,这次选择了不同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在背后哼了一声,“你果然是假的。”
少年脚下乱了一步,强作镇定:“什么假的?”
“如果是真的薛琼楼,他才不会上当,他会说那头猪知道的太多,所以才被灭口。你回答不知道,不就是承认你是猪吗?上当得这么快,你肯定是假的……快放我下来!”
她在背后扭来扭去,扭成了一根麻花,薛琼楼勾紧她两条不安生的腿,“阿梨,别闹了。”
“你走得好慢啊,”她一面蹬着腿,一面又冷得抱紧他脖颈,像海中的遇难者紧紧抱住身下浮木,“天亮之前,我们能到客栈吗?”
“能。”
夜凉如水,寒意刺骨,白梨打了个寒噤,在这片漫漫长夜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惧意,似乎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她只能俯身贴在少年背上,紧紧蜷缩起来,好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风雪夜归人,彼此温暖,相濡以沫。
“真的吗?”
他沉默片刻:“真的。”
背上人安分下来,清浅的呼吸拂在颈侧,已经睡着了。
薛琼楼背着她,加快脚步。
前后皆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将一堵爬满紫藤萝的墙壁甩在身后,那堵墙壁转瞬间便被黑暗吞没,前方路段紧接着又出现一座客栈,两只红灯笼像怪物隐没在黑夜中的眼睛,虎视眈眈地垂涎着夜归之人。
少年走进客栈,那两只灯笼在风中旋转一圈,也被吞入黑暗。
—
白梨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仿佛有一只手拽着她不断沉入水底,让她辗转难眠。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明明她前一刻还和主角团灰头土脸地逃到鹤烟福地,还在洞府中被他搜光了身上防身之物,转眼间却又回到琅环秘境开启的前一晚,原本应该刀剑相向的两拨人又变得其乐融融,似乎先前的反目成仇只是一场噩梦。
这不对劲。
她不能跟着主角团去东域,也不能让他们去东域,继续待在蒹葭渡,才是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