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伸过来,和他一起紧紧抓住绫烟烟的手臂。
夏轩转过头,立时眼眶酸涩。
“抓紧……”
白梨飞扑过来时跑得太快,膝盖被尖利的山石磨破,火辣辣地疼,她使出吃奶的劲,和夏轩一人一边抓住绫烟烟的胳膊,缓缓将她提了上来。
绫烟烟筋疲力尽地喘气,“阿梨……”
白梨目光从两人满身的血迹,移到昏迷在一旁的姜别寒身上。虽然知道他一定会重振旗鼓,但昔日活蹦乱跳的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仍是触目惊心,更别提之后主角团还会经历万千险阻,才能熬过这阵风雨。
她横下心将他架了起来,“跟我走,找出路。”
“秘境这么大,还是一个三千小世界,怎么找得到出口?”夏轩像只无头苍蝇冲撞了这么久,已然灰心丧气。
白梨将手心那枚黑珠给他看,黑珠中淡青色光芒闪烁,“这是扶乩琴的灵光,循着琴声走,或许能找到出路。”
绫烟烟眼瞳亮了亮。
这是李成言回忆时提及的,替他挡下紊乱琴音的微光。
这么多年过去,扶乩琴离了真正的主人,琴身腐朽,在永无止境的贪婪争夺中磨光了灵气,这抹微光却犹如灰烬中最后一点星火,死守着主人的初心。
暴雨冲不淡的琴声,宛如梵音涤荡漫天血光。
山路险阻,崎岖难行。
琴声逐渐由潺潺溪流,变作洋洋大河。
扶乩琴依旧躺在树下,位置和白梨初见时未动分毫,旁边多了两人。
李成言和李成蹊守在琴旁,替它抵挡天劫,两人皆是遍体鳞伤。而这株树干虬结的参天巨树顶部,居然有一道裂隙,犹如鸿蒙之初鸡蛋壳一般的混沌世界,被顶天立地的巨人生生撑开一道缝隙。
裂隙中露出鹿门书院棂星门一角。
秘境内血流漂杵,秘境外风平浪静。
三个人赶到树下时,周围已经攒聚了一大群人。
“走不出去!”有人抱头哀嚎:“裂缝太小了!走不出去有什么用?!”
有人气急败坏想砸琴,李成言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撞开,将琴护在怀里,喝道:“谁敢伤琴!”
琴中残余的灵气实在太薄弱,撑开这一条裂隙,几乎已经将它逼得魂飞魄散。
李成言目光搜寻,看到绫烟烟一众,挤开人群跑到她们身边,“能不能借姜道友长鲸剑一用?”他指着那条不断挤压变形的裂隙,仿佛抓到救命稻草:“长鲸剑一定可以把它劈开!”
一剑搬山倒海,山川倒灌,一剑劈分五岳,四方皆惊,是为长鲸。
姜别寒半跪在地,撑开眼皮,又紧紧闭上眼。
李成言被一句话堵住喉咙。
“剑,已经碎了。”
这回是彻彻底底地碎裂,无法补全,所有退路都被堵死。
姜别寒闭着眼,这一回的无力感,比上次在飞舟上时愈加沉重。
最令人绝望的,不是陷入两难的绝境,而是根本没有选择。
“这个可以吗?”
一个细弱的、发抖的嗓音,颤颤巍巍地响起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手心捧着一道赤金剑气,她带着些许畏惧与感激的目光,落在姜别寒身上。
“哥哥你忘了,你给了我这个。”剑气在她手中光芒更盛:“我……一路平安走到这里,它还没有消散。”
那一点赤金的光,点燃了姜别寒眼底死灰。不等他自己挣扎着站起身,三个人已经扶住他手臂。
“离了这把剑,你什么都不是。”少年将剑锋折断时,轻蔑地吐出这句话。
“你错了……”姜别寒低声自语:“手中无剑,心中当有剑……”
一道金色长虹劈开天幕。
远处剑冢内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的磅礴剑气,仿佛找到了能令它们俯首帖耳的将领,犹如一道道雪光四溅的流星,拔地而起。
剑气冲天。
扶乩琴迸溅出不啻于剑气的金光,和剑气一同撑开那道缝隙后,终于油尽灯枯,烧尽最后一捧薪火,照亮了这片永夜。
—
泼天雨帘中走出一道人影。
没了那件水火不侵的法袍,少年被雨淋得浑身湿透,雨水沿着鬓发流到下颌,从身旁飞过的人影,都在往一个方向奔逃,而他逆着人流往后走。
嶙峋不平的山路是刀林剑海,泥泞浑浊的雨水是滚沸岩浆,他踩在上面,却如履坦途。
琴声在这个方向变弱,手心的鞭笞却一道比一道疾厉。
他找到那座洞府,石扉洞开,却空无一人。地上摆着他的衣物和玉牌,角落里的白子四分五裂,埋没在污泥中。
意料之中,她不可能就这么乖乖待在原地,但秘境如此漫无边际,那三人宛若沧海一粟,她能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