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楼冷眼旁观。
一缕赤金剑气,落在女孩手心,她抹着眼泪,既惊且疑地看着姜别寒。
“这缕剑气,是让你自保,不是杀人。”
女孩呆愣愣地看着他。
姜别寒冷着脸:“还不快走!”
女孩将剑气捧在手心,踉踉跄跄地跑远。
薛琼楼收回视线,“你把剑气给了她,你自己呢?”
姜别寒只是回答:“她罪不至死。”
先前那些人说得对,在这种你死我活的绝境中,谁都想拼了命活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这些卑微的、随波逐流的蝼蚁,当有一线生机。
人心应如磐石,不管世道怎么变,都该坚定不移地守着那一汪最澄澈的心湖。
薛琼楼容色冷淡。
把最重要的东西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匪夷所思,甚至可笑之极。
手心金光微微闪动,化作一枚黑子,想掠回袖中,却无处可去,他低眸一扫,后知后觉地记起那件雪丝法袍已经不在身上,无家可归的金光在他周身盘旋一圈,最后停歇在他肩头。
姜别寒发现他是只身前来,素来整整齐齐不染一尘的衣袍都是勒痕与草屑,看着有些狼狈,似乎刚刚趟过一片凶险四伏的深山老林。
“白道友没和你一起?”
“没有找到她。”薛琼楼摇头:“还有两个呢?”
姜别寒也是相同的反应。
需要保护的人四散各地,能够自保的倒是碰了面。
姜别寒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之前在擂台下,这两人好似消失了一段时间。
如果白梨和他在一起,那这会便没有理由不出现在他身旁,难道两人那会就已经分开了?
姜别寒百思不解,揉揉太阳穴不去多想,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走出秘境的方法。
—
脚下羊肠小道,弯弯曲曲,杂草丛生,树木有不大自然的断裂痕迹。
薛琼楼率先停下脚步。
姜别寒也察觉不对劲,一手按上剑鞘。
树下拦腰压着一个人。
姜别寒走上前,将那些尖利的树枝拨开。
董其梁苍白的须发被鲜血染红,嘴角血如泉涌。他大半个身体都压在树下,几根树枝刺进他胸腹之中,血肉模糊。
唯一知道秘境真相的人,已经死透了。
姜别寒少年时跟着师父游历四洲,其实与老人打过交道,彼时董其梁还一脸慈祥地给他糖果、送他墨宝、教他吟诗作画,是个和蔼可亲又朗骨清攫的老儒生。
如今少年时的记忆碎裂一地,他垂首默立在原地,五味杂陈。
“只有三十个人能出去”,这句话是董其梁说的。
怕就怕这是一句耸人听闻的谣言,逼得众人自相残杀,让这片秘境成为屠宰场。
薛琼楼也默然伫立,眼底冷漠。
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白纸,空无一字,他指尖微微用力,白纸碎为齑粉。
死人之间,还要什么约定?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让这些人都走出秘境?”
姜别寒一愣。
薛琼楼不疾不徐:“换句话说,是怎么让这座秘境直接彻底地消失?”
姜别寒方才脑海中,确实有这胆大泼天的念头一闪而过。
三天之内,除却厮杀出去的三十个人,其余人都得死,看似无解,但有个最直截了当的法子——直接把整座秘境毁掉。
他试探着问:“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薛琼楼先是摇头,而后笑了笑:“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但也不是不行。法阵有阵眼,摧毁阵眼,整个法阵也就溃不成军。又譬如鹤烟福地,全靠玉犀石和玉璧石滋养,若两块玉石都被人夺走,那整座福地就与荒野无异,必定无人问津。秘境就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天福地,洞天福地尚能被犁庭扫闾,秘境又何尝不可?”
他这么一说,姜别寒好似提前吃了颗定心丸,“那该如何摧毁?”
薛琼楼这回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书上没有记载,我只能凭自己的猜测。”
他不知道的话,那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姜别寒有些失望:“这座秘境山川千里,若真要摧毁,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有办法的!”
树丛中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别寒循声望去,眼中露出久违的笑意。
是绫烟烟和夏轩,全须全尾,没有受半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