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师兄他……”
没等说完,一行人出现在小径上,打头的是个年轻人,法袍穿戴得一丝不苟,站在小筑栏杆下面,对着老人行了一礼。
宋嘉树收起话音,神色中又带了几分轻蔑,“师兄,我方才还同先生提到了你,你倒是来得正好。”
鹿门书院山主董其梁共收了两名嫡传弟子,一是李成蹊,一是宋嘉树,风头无两,这是整个蒹葭渡人竟皆知的事情,但藏在这风光背后的隐情却鲜为人知。
李成蹊并不理会同门师弟的阴阳怪气:“先生,我来是想让您救救那个人,他还留着一口气,虽然是个无名无姓的散修,但也……”
“昨日让你看的书,你看完了吗?”襦衫老人背身站在水池旁没动,手里的鱼食只剩了一丁点,得省着投喂。
李成蹊被堵住话头,面色变得有些颓然,好半晌才答:“学生看到半夜,又收到传讯,前去调查,一直忙到今日凌晨,因而……没来得及……”
“别人的性命,比师兄自己的修行还重要。”宋嘉树拢着袖子立在一旁,继续伤口撒盐:“师兄心怀芸芸众生,不该拜入我们鹿门书院,应该拜入同样志在普度众生的济慈寺。”
李成蹊面色僵硬一瞬。
董其梁则回首瞥一眼。
宋嘉树知道刚刚说得有些过了,不仅是在讽刺师兄,连带着也讽刺了自己师门,敛起面上不加掩饰的嘲笑,退到一旁不再出声。
“你刚刚说,让我救他?”董其梁捏了一把鱼食:“怎么救?”
李成蹊将目光移到一旁。
乌木书案上摆着一把琴,明显能看出有表漆的痕迹,琴尾有一片蛛网版的冰裂纹,可见年代久远。
“扶乩琴……”他垂下头,有些艰难地开口:“先生只要弹一曲安魂定魄,那个人就有救了。”
襦衫老者皱纹微微舒展,嘴角却紧绷:“你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前来蒹葭渡,此前可否有过害人之念、杀人之举?”
每说一句,李成蹊面孔便褪色一分,最后煞白着脸摇了摇头。
“君子欺之以方,既然一无所知,你又怎能说服我去救他?”董其梁循循善诱一般:“你牵挂众人安危,这是好事,但近日环琅秘境开启在即,蒹葭渡内鱼龙混杂,你不知他人底细,不该莽莽撞撞地说出这些话来。”
“先生的意思是,”李成蹊抬起头,咬了咬牙关:“那些没人管的散修,他们的性命便不是性命?”
“师兄,你真是太放肆了。”宋嘉树有些幸灾乐祸地代师斥责:“我方才说错了,师兄你不该拜入济慈寺,应该拜入丹鼎门,做个专门救死扶伤的医修。”
李成蹊欲言又止。
他乘胜追击:“当务之急是把在城内逞凶作恶的罪魁祸首找出来,免得影响到了接下来的符令之争。不过这些事,让其他师弟们去做就好了,师兄你实在不必事事躬亲,先生与我这几日都见不到你身影,恐怕再过几日,咱们之间都要变得生分了。”
李成蹊终于忍不住:“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够了!”
剩下的鱼食都洒了下去,水池中金鳞争相抢夺,水花四溅。
“你去外面跪着,好好反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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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鹿门书院(五)
这几日蒹葭渡的大街上都是外乡修士, 大多是向着琅环秘境慕名而来,哪怕是修为微末的小散修,也渴望着能一睹秘境开启时的壮阔风采。
所以当一行人从樱笋客栈出来时, 便发现大街上“车水马龙”——就是字面意义的车水马龙。车是长着四条腿的鱼拉的车, 缀满明珠玉石,珠光宝气,应当是来自海产丰饶的东域;坐骑是长角的巨蟒,漆黑的鳞片覆满冰霜,所过之处,地面结了一行冰, 冒着丝丝寒气, 这是极北之地的角蟒。
还有骑仙鹤在天上翱翔的、坐在猛虎背上招摇过市的, 或是以一手神乎其神的御水之术一泻千里, 各显神通。
反倒显得姜别寒几人分外低调普通。
平平无奇的主角团众人, 步行来到鹿门书院。
鹿门书院前竖着以华表石柱构成的棂星门,门上瑞兽依次排开, 华表雕刻有白鹿祥云,题着两行诗句。
风尘俱骚屑,浮云挂空名。
据闻是书院第一任山长题写的字,便是提点后辈子孙,莫要被虚名牵扰,为利欲熏心。
往日里, 这扇棂星门是众人争相瞻仰的对象,现下却都聚在一幅巨大的画卷前。
“这就是琅环秘境的入口——溯世绘卷。”
身旁一名月白长袍的书院弟子口若悬河地介绍, 他年纪不大,但眼色极好,先是认出姜别寒的身份, 热情地将他们接引过去,又为众人一一解惑。
“看上去和普通的画没什么区别,”名叫宋嘉树的年轻弟子口齿伶俐:“等用符令开启秘境,便可以进入画卷中,那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三千小世界。”
画卷顶天立地,有三层楼阁高。在白梨看来,仿佛一卷被放大无数倍的《清明上河图》,画卷里每一株草木、每一条山脉河流、甚至连天穹中飞过的鸟都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更奇特的是,图画还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画卷中也存在着一个拥有流动时间的小世界。
绫烟烟弯下腰,指着画卷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忽地出声:“这里写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