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楼微笑道:“当然可以。”
绫烟烟捏着棋子欲落不落,忽然又道:“既然让了,索性让三子吧。”
姜别寒:“……”
薛琼楼神色不变,还是那句话:“当然可以。”
姜别寒夏轩:“……”以前没看出来师妹/师姐脸皮这么厚的。
绫烟烟最后羞愧地笑了笑:“说错了,让四子可以吧?”
“当然可以。”
姜别寒夏轩白梨:“……”
这下连白梨都看出绫烟烟的得寸进尺了,但薛琼楼的笑意像长在脸上一样,纹丝不动。
他也没有因为绫烟烟是女孩便手下留情,节奏和方才比只快不慢。绫烟烟思考的时间也极有规律,不会在一步上浪费太久,也不会不假思索地冲动落子,看着没方才那么压抑无聊了。
然而她下到一半,忽地停了手,挠挠脸颊:“我输了。”
夏轩目瞪口呆地嘟哝:“让四子都输,我师姐的棋艺没那么烂吧。”继而拍案而起:“我也来!我比师姐厉害一点,我来接着下。”
这回更快了,他连自己怎么输的都不知道,掏出两张上品符箓的时候,表情迷茫,脑子里还是混沌的。
白梨的心情也随众人上下起伏,看到最后,她终于琢磨出一丝不对味来。
这白切黑哪有这么好的耐性,分明是在借此试探众人。
下棋观心性。
姜别寒起先下得十分稳重,一步三思,落子无悔,但被白梨一打岔,又被薛琼楼当场点明,便有些心浮气躁,最后的草草收官,可以说是意气用事的结局了。
绫烟烟呢,看着懦弱胆小,让二子不算还要让四子,脸皮比墙还厚,但胜在有自知之明,谨小慎微,知道自己已无转圜余地、必败无疑之后,干净利落地选择了中盘认输。
至于夏轩,还是长不大的小孩心性,冲动莽撞还盲目自信,唯一的优点是愿意听师姐的话。
直棂窗透入的天光铺散在棋盘上,黑白二色的简单棋子,在光下折射出暖釉般的琉璃净色,纵横交错的棋盘,也好似纷纷郁郁,云蒸雾绕,凝成一段瀚海星斗,收束着千山万水,波澜壮阔。
少年堪堪擦着光束而坐,陷在阴影中,白袍在黯淡中散着一片柔柔的光,如愁云后的一轮月,侧眸笑道:“白道友,该你了。”
白梨才不中他的套,立刻摆手:“我不会下棋。”
薛琼楼拈着棋,棋子在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昆山玉碎:“没关系,你看了三盘,总该摸得清门路吧。”
白梨回头朝三人眨眨眼。
绫烟烟会意,挨到她身边:“你放心,我来帮你看着。”
夏轩朝她比了个必胜的手势,又在脖子上抹了一把,暗示她快刀斩乱麻,硬着头皮上就行,再不济还有他垫底。
白梨:“……”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个来滥竽充数的啊。
她这几天的沙雕人设立得还不明显吗?
薛琼楼将棋罐往前一推,棋子上浮光跃金一闪而过,善解人意道:“不介意的话,九星位,四三三,我可以让白道友十三子。”
……说人话。
绫烟烟凑过来低声道:“意思就是把整张棋盘都给你啦。”
白梨:“……”我感觉有受到冒犯。
她沉思半晌,将整只棋罐抱进怀里,“既然都这样了,不如索性换种法子。我来摆棋,薛道友来解,若是解开了,就是你赢,我奉上一枚上品青丹,若是没解开……”
她指了指案角,流水的对手、铁打的玉牌,静静地躺在那,像一枚早已熟透等人采摘的蜜桃。
“这个就归我了。”
薛琼楼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摒弃翩翩风度的,面不改色地一笑:“好。”
满室寂静,一时间只有棋子与棋盘相击的声音,黑白两子逐渐布满棋盘。
“诘棋?”薛琼楼目光逡巡,忍不住道:“白道友,这是你自己想的?”
“对啊,我自己想的。”白梨头也不抬,落子不间断,仿佛烂熟于心。
薛琼楼的目光越来越奇怪,其余三人也在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白梨将棋罐往前轻轻一放:“好了,下一子就可以解开哦。”
他不住蹙眉:“一子?”
“对啊。”白梨笑得讳莫如深,往软绵绵的垫背上一靠:“只要下一子。”
薛琼楼目光凝重地盯着棋盘。虽说此番是为了试探深浅,心怀不轨,但他下棋的时候全神贯注,举手之间行云流水,还挺人模狗样的。
此前三局,对他而言不过形如儿戏,他耐着性子,压着节奏,陪着对方周旋,孰急孰缓,孰难孰易,都从一步步的走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诘棋,又称死活棋,薛琼楼是登过玉龙台的薛氏嫡传,棋艺之道在整座东域内都称得上出类拔萃,让死局起死回生不过是手到拈来的事。
现下却不能从这副棋局中看出一点思路。
绫烟烟也看得摸不着头脑,但不明觉厉,偷偷戳了戳白梨:“阿梨,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