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各自被反绑了手,背靠背坐在马车里,一开始生无可恋,后来看开了这作弄人的命运,有一句没一句闲谈起来,分享着各自惨痛的被绑经历。
白梨心道,这个时候喊姜别寒过来,恰好三缺一凑一桌麻将。
她装作好奇的模样问:“巨阙剑宗的剑修都哪样啊?”
夏轩情至浓处,愈加不屑一顾,白眼道:“这位道友,你一定没见过他们的男生宿舍,居然把内裤和袜子放在一起,你也没看过他们睡觉,不仅鼾声震天,还抱着把剑一起睡!那个天霄峰的大师兄,居然还放言全天下,此生不娶,他的碧游剑就是他的妻。”
“……姜师兄不是这样的。”绫烟烟理不直气不壮地辩解了一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觉得他不行,我们都被绑这么久了,他连个影都没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哼!”
白梨:“……”你忘了你也是男人吧?
夏轩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是个青葱少年,脸蛋白里透红,圆嘟嘟的带着婴儿肥,玉粉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把。
玉浮宫隶属道门,法袍是淡淡的鸭卵青,越往下颜色越浅,宛如清晨东方露白,云卷云舒,有那么几分羽衣鹤氅的缥缈仙气。
穿在这个小少年身上,就像一颗青翠欲滴的小白菜。
夏轩为着姜别寒一事和绫烟烟赌气不说话,奈何改不了话痨的性子,这会十分自来熟地开始和白梨聊天:“这位道友,你一个人逃出来的吗?”
白梨连连摇头:“不不不,是有人帮着我一起出来的。”
“那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啊。”
“哼,果然!”
白梨:“?”
“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小少年在今夜对男人的本质有了深刻的认知,言之凿凿地盖棺定论。
白梨:“……”
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叹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还有点担心薛玉现在的处境。
白梨探过头去,低声问:“你知道波州薛氏吗?”
“波州薛氏?”夏轩愣了愣,继而摇头晃脑道:“知道啊,三百年前早就没落啦,五百多岁的老祖也就只有六境洞虚,没多少年可活了,族里的子孙个个也不争气,不好好修炼,竟学些剑走偏锋的歪门邪道,现在基本已经与世隔绝,没那个底气和大宗门打交道了。”
白梨仰头望天。
好像不太符合的样子。
难道那人和自己一样,也隐姓埋名了?
披马甲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就跟狡兔三窟一样,特别是那些独行于世间的散修,有两三个身份的不在少数。
敢落落大方报上真名的,要么真名如雷贯耳,没人敢犯大不讳正面挑衅,要么后台势不可挡,没人敢惹大佬的亲儿子。
白梨坐在一步三晃的马车里,开始清理思路。
先前那个念头,又像花火似的在脑海里哔啵一声炸响。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她先侧头看了眼夏轩的法袍,同时回想了一下闻氏弟子的校服,脑海中的那个念头,愈发清晰起来。
夏轩见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狐疑道:“看、看我干什么啊?”
白梨缓缓问:“你知道哪家弟子的法衣,是黄底镶绿边,头冠上还有飘带的吗?”
“咦,你见过陈师伯他们了?”
一直默默不言的绫烟烟接过话,有些欣喜:“那是陈师伯带来的师兄师姐们……啊,你不知道陈师伯是谁吧?他是首阳宗宗主,也是我师父的至交,今次联同我们玉浮宫,以及姜师兄的巨阙剑宗,亲自出马,就是冲着掩月坊去的。”
“奇怪了,你见到首阳宗的前辈们,怎么不向他们求救,他们也很厉害的,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没、没有,我没有见过啊。”白梨感觉自己背后浮起一片冷汗:“我只是听说过,顺便问问而已。”
“这样啊。”绫烟烟失落下来:“陈师伯这次是铁了心要要讨伐闻氏掩月坊,将对方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哪怕只有一把剑,也能知道剑的主人是谁呢。”
哪怕只有一把剑,也能知道剑的主人是谁……
白梨已经冷汗淋漓了。
首阳宗与玉浮宫同出一教,都是道家宗门,修的是符箓道。
闻氏则是剑修,各个剑不离身。
她突然浮现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自己先前遇到那三个不由分说便想杀她灭口的修士,不是闻氏弟子,而是首阳宗弟子。
而她怀里抱着闻氏弟子的剑,身上又无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信物,理所当然地便被当成了闻氏余孽。
当时两柄剑都被留在了原地,所以他们会说,“以为有两人。”
而且,从那三人谈话内容可以知晓,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大师兄”,负责押送人质。
白梨是读过原著的,顺水推舟想下去,这人质估计就是闻家两个无辜的姐弟,首阳宗宗主陈礼为一雪前仇,意图当着闻家主的面将两人凌迟。
再往深一点想,闻氏满门被灭后,两个余孽成了谁的走狗?
金鳞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