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贺良相处的时间不短,肖卫清楚,只要贺良想起一些旧事,不久后便会全数想起来。只不过,再犯病之时,还是会再次忘记。
“贺将军,这位是你的大女儿贺锦云,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肖卫接过锦云手中的火把,再次问向贺良。
贺良转头看了锦云一眼,见锦云肩头不住耸动,突然感觉到一阵心软,他连忙将手里的剑撤离锦云的脖颈。
锦云感觉到了肩上的重量消失,遂缓缓回过头来。
然,在她真正见到贺良的那一刻,猝不及防,泪如雨下。
只见贺良长发凌乱披肩,未着发冠,以往苍劲的黑发,如今遍布白丝。两鬓斑驳,面上瘦骨嶙峋,沟壑丛生,以往睿智精悍的眼神,如今满是茫然。
任谁来看,也不敢相信此人就是数月前还英武不凡气势骇人的贺将军。
要知道,贺良不过四十有三,若非遭遇大难,一向身体康健的他,何至于苍老如斯?
大滴泪水从锦云的眼眶滚落,只觉心疼欲裂,哪里还想得起往日对贺良的怨怼?
她忍不住捂帕呜咽。
与此同时,贺良也目光诧异的看着满脸疤痕的锦云,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滔天之怒。
“是谁将你伤成这般?快快告诉为父,为父为你雪仇!”
“爹~呜呜…您受苦了…”
锦云呜咽着扑到贺良怀中,贺良眼眶微红,丢掉长剑,抬起右手轻抚锦云的后脑。
劫后余生的父女重聚,场景感人,哭声悲戚,众人看在眼中,心酸异常。
突然,哭得正伤心的锦云察觉了异样。
她摸到了贺良左边空荡的袖管。
锦云心头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猛然站直了身体,含泪的双眼直直看向贺良的左臂。
贺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自觉的侧了侧身子,锦云嘴唇颤抖不止,“爹~您的左手?”
不等贺良回答,她激动的转头看向肖卫,“我爹的左手哪去了?为何…为何会这样?”
肖卫低头不语,密室之中一片沉重。
许久没有得到答案,锦云颓然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上,泣不成声。
贺良不知如何安慰,于亦景则默默蹲下,扶住锦云的肩头。
孬孩撇开头,不忍再看,默默用舌头将口中的布条往外顶。
“哎~”肖卫叹了一口气,“贺将军中箭乃是事实,毒箭穿透了他的左臂,若不是砍去左臂…贺大小姐…起码保住了性命,你…”
想要劝慰,奈何语言如此苍白无力。
贺良一生戎马,如今变成这般模样,还失去了一条手臂,作为他的女儿,锦云此刻的伤心无可避免。
人总是贪心的,贺良踪迹全无之时,锦云期盼他能活着就好。可现在,她又希望她爹能够身体健全。
然,失去的手臂,永远不会再生,贺良从威武不凡的将军,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独臂之人。
锦云还不知道,贺良已经武功全失,内力全无。于亦景暗自叹气,方才他没有任何动作,便是看出了贺良毫无反击之力。
方才贺良惊觉有人闯入,立即将孬孩的嘴堵上,本能拿起武器防备,架势十足。然而,一切只是虚有其表,如今的他不堪一击。
他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废人,没了一只手,没了武功,甚至经常会没了记忆。
良久后,孬孩终于吐掉口中的布条,喝道:“事已至此,哭有何用?与其在此伤心哭泣,不如想想如何报仇雪恨!”
听到这话,众人精神一震。
贺良率先回过神来,沉声道:“此人说的不错,事已至此,伤悲无益。锦云,为父如今记不得从前之事,你必须振作!”
贺良此刻还记不起锦云,可他清楚锦云就是他的女儿。
他并没有想过要锦云为他报仇,只是希望锦云不要沉浸在悲伤之中。
在他看来,报仇这样沉重的包袱,只能由他自己来背!
且,就算他记忆全无,他也清楚,他作为一个将军,落到此种田地,仇人必定不是好对付之人。
这时,锦云擦干了眼泪,想要站起身,两腿却有些使不上力。
于亦景立即将她扶起,她来不及道谢,便对贺良说道:“爹~您与我一同离开此地吧,外头有更好的藏身之地,娘在那里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