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什么,就说:“我记得朝廷说过,若是家中独子,或是腿脚不好的,可以出些钱,来免了劳役。”
“我那年从山上滚下,腿脚虽然没大碍,但干不了粗活。当时交了二十文钱呢,顶我家半年的粮食钱了。”
“钱是挺多,但也好过去送死。”
“咱们辛苦些,大不了去县城打工,总好过没名没分地跑去齐家,到时候死了都没有收尸的!”
“是啊是啊。”
旁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村长叹口气:“上面说了,要是不想服劳役,要交百金呐!”
“百金?!”
“这是要人命啊!”
众人连连叹息。
清辞神色亦郁郁,过了好久,才找回力气,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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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是服役期,清辞一直没跟家里人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清辞坐在院子里,撑着脑袋望天。
卫昭走过来,脸色不太好:“你要去服役?”
清辞微讶:“你怎么知晓的?”
卫昭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是真的了,眼圈立马就红,他蹲在地上,抓着清辞的双手:“是孙叔告诉我的,你怎么去?你是我阿姐,你又不是男人,他们说、他们都说去了就会死......”
清辞忙捂住他的嘴,又捏捏他的脸:“谁跟你胡说的?不会死,就是去待几天,很快就回来了。”
卫昭已经不是小孩了,他不信她说的哄人的话:“阿姐你别骗我,我要你说实话,去了,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清辞叹口气:“能回来,只是要受些苦罢了。”
卫昭一听这话,顿时就受不了了。
阿姐是个姑娘啊,她怎么能去受苦呢?
她往常在家里劈柴种地,他瞧见了都会抢过来,他那日曾看见过阿姐因为掌心磨出的薄茧掉眼泪,她还因为在地里除草时,被虫子咬到吓得快哭了......
阿姐甚至还怕打雷下雨,每到雷雨天,她总会睡到他身边,趁着他没注意牵住他的手。
其实他是醒着的。
他都知道。
卫昭的鼻腔发酸,不多时,眼泪就流出:“阿姐,我不要你受苦,”他啜泣一会儿,忽然顿住:“我娘跟我说过,她把她年轻时的首饰给了你,她说过那些很值钱,阿姐你快拿出来,咱们不去服役了,不就是百金吗,咱们家里也有钱的......”
清辞听他说完,用指腹擦去他眼下的泪珠。
卫昭像是被吓到了,又实在担心她。
他的眼泪止不住,一个劲地往下留,清辞擦了也不管用。不一会儿,那泪珠又滚下。
卫昭干脆抓住清辞的手:“阿姐,你将它们拿出来,不要去服役。”
那是蒋氏留给卫昭的,是个念想。
更何况,里面还有卫昭亲兄长的东西,清辞怎么会给别人呢?
清辞让卫昭坐在木凳上,她蹲在他面前,微仰着头,目光盯着卫昭。
他的眼神被泪水弄得一片朦胧,里面依稀还能瞧见她的影子,被泪珠模糊了。
先前还是小声地哭,现在已经一抽一抽的。
清辞就说:“那是你娘留给你的,不能随便给旁人。更何况,百金是很多的钱,你娘留给你的,并没有那么多。咱们家里也没那么多钱。”
卫昭听到这儿,泪水越发多。他的双唇却抿起,一声儿也不出,眼神黑压压的。他握紧了拳头。
“不去不行吗?”
“当然不行,那是县长发的告示,不听,要受罚的。”
“咱们就只能听吗?”卫昭皱眉,冬日的风带着凉意,从脚底板往上,他只觉得整个人坠入无边深渊。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他有气无处发。
“是啊,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能听从。”
清辞心里也不好受,可她没有办法。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去服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勤快些,别被人抓住把柄。老老实实地,等做完了就回来了。
她这样想的,也这样安慰卫昭。
只他一夜没睡,一直抓着她的手,天亮时,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还唤“阿姐”。
登时让清辞的心软塌塌的,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卫昭的这份心,她也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翌日天亮,清辞刚起,刘秀云就推门进来,牵着她的手边往外走边说:“我昨夜去村长家打听过了,咱们村在城里落户的,就只那么几家。你只是村长写了证明,只在咱村里奏效,县里没有你名字。”
“村长现在写好了人名往上交,咱家里还有好些猪肉和小米,都拿去给村长,让他把你名字划掉,不用去受那劳什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