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几乎扑面而来,刺客四面八方皆有围堵之人, 加之景王亲卫当面拦截,他无处窜逃,翻身洒出一把毒粉来。
南霜当即掩面后躲,护住口鼻,反手一道劲风将毒粉扇开,再度追了上去。
但这一举动也为夜行人突破了围堵的防线,军士被撕开围堵的裂口, 只有南霜轻功了得,可以再次追击上去。
这类刺客常是死士, 大多数一击不中便远遁千里。而此刻逃脱不开,纵使南霜一力擒拿, 估测他也会咬破毒囊自尽以尽忠。
便因如此,南霜对活捉此人并不抱多大希望。
就在两人交战纠缠的短暂片刻,南霜猛然一刺,忽地一剑穿透他下肋, 从肋骨间穿透之时,黑衣刺客气力一滞,猛然体力不支, 栽倒在地。
南霜抽剑向前,擒住他肩,随着伤处喷出殷红外,死士口中也吐出毒血。
果然咬破了齿后的毒囊,死了。
南霜擦掉剑上鲜血,将这个刺客拎起,单手摘掉他的蒙面面罩,看到一张极其平淡无奇的面孔。
她当即回转,将此人带回沈青鸾面前。
而就在南霜擒住刺客的过程中,后方七皇子的居所,也同样暗流涌动、气氛紧张。
沈青鸾看着随行医师为齐谨行包扎伤处,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贺青洲。
“多亏七殿下当机立断,在受伤后立即划破伤口,挤出毒血,否则这类剧毒,恐怕凶多吉少。”
医师写下调养药方,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沈青鸾,由她先过目一番,再交由七殿下身侧的大太监。
沈青鸾掀开眼皮扫过一眼,淡淡道:“殿下此行如此凶险。”
她绽出一个笑,让人浑身泛起寒气。
“七殿下,怕不怕?”
有人想要杀了齐谨行,这是个一举多得的买卖,可以换取丰厚的利益,甚至可以反将沈青鸾一军。
齐谨行的右臂被白布包扎好,他无声地看向沈青鸾,眼中酝酿着如暴雨欲来的压抑乌云。
“七皇子,你早是他人弃子了。”沈青鸾轻描淡写地道,“但却是——我心中的东宫之主,可以问鼎九五,登峰造极。”
对面没有生息,像是沉而默然的深渊之底,透出一丝令人窒息的压抑。
“殿下自己考虑吧,时机难得。”沈青鸾将手中这杯快要凉透的茶水放下,向一侧招了招手,对贺青洲道,“过来。”
男子面色发白,显然惊吓得不轻。他看上去很惧怕,可又说不清是在惧怕什么,乖顺地走到沈青鸾身侧,有些不安地覆盖住她放下杯盏的手背。
沈青鸾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看了他一眼,目光触及到这张脸,寄托于此的情丝突然有些难以抑制,勾出一股莫名地思念来。
这不是忘却情爱的奇药。
是折磨煎熬,让人无端相思的情毒。
沈青鸾如此想到,从他面容轮廓间似是看到了另一个人,她抬手摩挲了一下对方的眼角,却在触及眼神时骤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郑玄,也不能做郑玄的替代品。
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景王大人、扫荡千军战无不胜的神武军大将军,在此刻竟也有那些因情而生的缠绵痛楚。
她甘心交出软肋,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一个有痛觉的人。
这种微妙的变化似乎被贺青洲察觉到了,他垂下眼,神情有些落落寡合。也只有这种时候,他和郑玄才是最像的。
这具躯壳,仿佛只能在月色与雪色之间,才能从孤冷疏清里酿出第三种绝色。
正待此刻,南霜撩账进入,将手中拎着的刺客尸体扔到地面上,浑身寒气混杂血气地半跪复命。
“主儿,人带回来了。”
沈青鸾略一颔首,她抬脚拨过对方的面孔,指了指那张脸,朝身侧问道:“你认识吗?”
贺青洲不敢多看,他是生存于京中女官之间的金丝雀,娇养多年,最大的苦痛便是那间黑暗刑房中的一百七十三刀,如噩梦一般。
但这样场面,贺青洲并未多见过,他只是匆促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幅作态不像是假的,连同这个人都并没有伪装的技巧。沈青鸾看着南霜按照流程勘察了一遍尸体,毫无所获。
即便不查,她心里也有一个人选。
沈青鸾慢慢地摩挲了几下手指,转眸看向贺青洲,正对上他的视线。
别的不像,但这份孤弱倒是真的很像。连同方才触到她的手,也跟郑玄一样……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句话,可最后有关于郑玄本身的内容,却全都想不起来了。沈青鸾抬手捏了一下眉心,道:“看来七殿下这里不太适合你。”
“……”贺青洲稍稍静默了一瞬,小心地勾住了她的衣袖边缘,手指纤细苍白。
这次沈青鸾没有看他,反而是一旁侍立的南霜明目张胆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别处。
齐谨行适时道:“风雨欲来,势单力薄,无以庇护,请景王殿下见谅。”
他这并不单是推脱,这是又暗中点了一句,语气虽然谦逊,但其中所蕴藏的力量反而有勃发的前兆。
烛火幽幽,映出大启第一将领身上的银甲微光,她凤眸明亮,袍角赤色如火,几乎能让人随之身心烧灼。
贺青洲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后躲避般地移开视线,攥着她袖角的手慢慢收紧,掌心有些湿润。
沈青鸾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或者说她可能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