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湖庭自觉起身,推开半个窗户免得二氧化碳中毒,又把炕下的炭火拨小。梦中人不知冷热,很容易热过头,他又在床边放一壶温水,这才慢慢离开。
他走后,室内恢复寂静。孟从文翻身起来,看着屋外的寒风,此刻他倒是有些羡慕曾丰年,原来有子在膝下是这种感觉吗?
不过,他抖了抖,所有孩子都是随机分配的,谁晓得哪个好哪个不好?碰到不孝子全家操心,还要带累家族。为了避免这种风险,他还是不要孩子的好。
曾湖庭赶在狂风肆虐前回了跟陶兴共居的院子,路上跟邻居考生互相点头示意。
刚刚好,陶兴探出头来,瞧见天色高兴的说,“今天不用外出,真棒。”
“不能外出是好事吗?”他放下自己的作业,烤着火盆,听着陶兴诉苦,“会馆的商人太缠人了,我不过想打听哪个先生好,被他们带着天天去酒会,不去还不行。”又是同乡不能直言,他愁的头大推脱不了。
装病没空的理由用了几次就不好用。
“那我来做这个恶人。”曾湖庭拈起炭盆的芋头,他早想吃,“考试重要还是酒会重要?”听不懂婉拒之言的人,不是真不懂,而是装下去对他们有好处。
“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陶兴断然拒绝,都是同乡,考中就罢了,不中以后还有倚重会馆的地方,会馆也是笃定这个,才敢不断骚扰。
“早下这个决心就好了。”吃完芋头净手后,他打开今日的功课,细细研读,对比改和没改的版本。他自己的文章,便是先思考好整篇的立意,捋顺思路后一气呵成落笔,如果有思路闪光的地方就格外加重些,总体来说还是全凭文思。
而孟从文的写法并不同,他似乎深谙怎么调动看客的情绪,在某个节点就应该总结,某个节点该潜伏,一波三折,情绪不断,读下来如果翻越一座大山,初见山峦起伏,深入之后不见山顶,最后才是登顶的愉悦。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写法十分有用,能最大程度的吸引人来阅读。果然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我宛如咸鱼了...
第72章
大雪覆盖街道时, 除夕快到了。
这是他唯一一次在外头过节,为了不冷清,陶兴兴致勃勃的准备大显身手, 买了爆竹和红纸,在大门口写下春联。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红色的纸张张扬着喜庆,陶兴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做饭虽然不擅长,还是请了周围的妇人帮忙做几个大菜, 又冻上饺子,准备除夕吃。
一切准备就绪,陶兴对着屋内的人喊, “耳朵捂好没?我要放爆竹了!”这种活必须亲自干。
“好了好了!”曾湖庭搁下笔捂好耳朵, 就听到屋内嘭的一声响,然后就跟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烟灰味道从窗户飘进来,曾湖庭忙去抢救刚刚写好的文章。
放好爆竹,陶兴意得志满的进门, 脸上带着兴奋,果然放爆竹也能缓解压力。
“咦, 你刚写的策论?我瞧瞧?”他看到被镇纸压住的文章,翻看起来。
“不是策论,写的一篇小记。”开窗通风的曾湖庭道,“你瞧瞧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陶兴开始翻看文章, 整篇字数不算太多,大约五百。从他们出家乡开始赶路说起,然后讲述到路经一个客栈, 从发现窗户的痕迹再到发现小贼,最后成功捉到现行。其中,小贼的狡猾,掌柜的护短,商人的煽风点火表现的淋漓尽致,饶是陶兴是事件经历者,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下文。他一口气看完,立刻又从头看第二遍,连读三遍后,长长出一口气,“好紧张,好想知道结局。”
“湖庭此文,已得三味。”
“夸的我都羞愧。”自己写的文章他不能辨别好坏,只能靠外人,如果连陶兴都这么说,应该是真的。
“我说真的,不是骗你。”陶兴仰头,“才一两个月你又有进步,都快把我甩出去。”自从来到京城后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古人诚不我欺。”
他也不过是放松几天,差距就很明显,放眼全部的考生中,一点点差距就又会降低多少名次?
“我最近用光三块墨,五六刀纸,当是白写的吗?”曾湖庭故作骄傲的抬手,右手又酸又疼,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少?不过看陶兴这么沮丧,他还是说,“年后我们便一起学习,总不会让你孤单的。”
“有同伴真好啊!”陶兴突然感叹起来,“互相照应真不是白说的。”
“听你发这感慨,似乎有人没人照顾,怎么了?”曾湖庭跟他一起出屋去厨房热饭菜,同时下饺子吃。
“诺,东屋那个,被我撞见好几次守着池塘哭,哭着说想家了。”陶兴叹气,“次数多了,我都不敢往池塘走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毕竟他也只能干巴巴说几句宽慰人的话。
“那他的家人怎么不跟着上京呢?”刚说完这话,曾湖庭轻轻拍自己,“我这话就是何不食肉糜?该打,又不是每个人都有钱供家人生活。”为节省开销,考不中还要省钱租院子,京城居大不易每个时代都通用。
“同是考生,咱们给他送饺子,聊做思乡之意。”陶兴突然出了个主意。
“好啊,反正这么多也吃不完。”他们放在露天冻了猪肉饺子白菜饺子豆腐饺子好几个口味,准备好几天的分量。说干就干,热水烧开下锅出锅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他和陶兴去敲了东屋的门,一直没有动静。
“没人?”陶兴挠头,“今天也没看到他出去,难道没听到?”他又大力拍门,突然听到里头一声茶杯摔地的脆响。
“出什么事了?”曾湖庭把餐盘放下,侧耳倾听里边的声音,除了刚才茶杯声,就没其他声音。
“难道是劫持?”陶兴即刻脑洞大开猜测到。
“要是劫持我们两块就是送菜。”曾湖庭喊口号,“再拍门,没动静撞门啦!”
“里边的人听到了吗?再不开门就撞门啊!”他大力拍门,终于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撞门。
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旁边连个出来看的人都没有,不过也没人阻拦他。饱经风霜的木门在大力出奇迹下终于吱呀一声倒下,寿终正寝。
进屋子一看,里面积了好多灰尘,桌子摆着用过的碗筷,屋里的人半躺在地上面朝下,茶杯茶壶碎成好几片。
“兄台?兄台?”因为不知道名字,陶兴试探喊着,确定他没有回应才上前,合两人之人把人翻面,那位兄台又是惨白又是发红的脸才露出来。
“人烧晕过去了。”曾湖庭在他额头一探,肯定的说。
“啊,真麻烦啊!”陶兴嘴上抱怨着,实际上已经主动把人背上,“最近的医馆在哪儿啊?”
“出巷子左拐一里。这里是居民区,医馆不远。”曾湖庭从后面托住,“今天是除夕,不知道开门没。”
“果然什么店铺都能关门,只有医馆希望一年四季都开着啊。”陶兴分出心思调侃,同时使劲把滑下来的人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