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礼拜,她大约仍然未从阴影中走出,手腕细颈更伶仃单薄,素色风衣衬得她未施脂粉的肌肤发透,秋波眉温婉,眸光浸透不自知的哀愁,像被凄风骤雨打过的玫瑰。
“我暂时并不想去哪儿。”
他仰头,“但小姐,您是否知道自己多余的善意很容易被坏人加以利用?”
令嘉一愣,顿了两秒回道,“但您并不是坏人,不是吗?”
傅承致开怀笑了,“当然。”
他身形后仰靠在椅背,视线从令嘉脸上移开,注视远方,“我只是想在这儿坐会儿,看看这些行色匆匆过往的人,思考我的人生是否有足够的意义,是不是应该放缓脚步,暂停用全部的精力去赚钱,为自己添置一两样值得快乐的东西。”
“您现在不快乐?”
令嘉问,她原以为男人也许与那些投行精英们说辞一致,压力大睡眠少、精神紧绷……谁料男人并未这样答。
“是的,我的弟弟刚刚去世。”
他说话的神情异常悲伤和沉静。
一种同病相怜的痛楚迅速将浑身席卷,令嘉欲言又止,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
接下来,她顿了两秒,绷紧发涩的喉咙,强忍哽咽告诉他,“事实上,我的男朋友也在两周前离开了我。”
令嘉短暂仰头将泪咽下,不愿再多言,抽出一张卡递到他手中。
伦敦的一卡通能坐巴士、地铁、火车,剑桥往返伦敦坐火车非常方便,她去年买卡时大概往里头充了两百磅,但几乎没怎么派上用场。
“这个送给你,你想回去时候再用。”
傅承致翻看了正反面,弄清楚卡的作用才道:“我该怎么还你?”
令嘉摇头,“明天我就得离开伦敦,以后也用不上了,这张卡送给你。”
“good luck.”
她最后送上一句祝福,头也不回拢紧风衣上车远去。
霍普就在令嘉离开后的几分钟里匆匆赶到。
下车一路小跑,向老板致歉后才递上手机:“您刚刚有两通私人来电,我告诉他们您会在稍后回电。另外,我已通知将会议顺延,二十分钟后再正式开始。”
傅承致接过手机,指尖将一卡通塞进霍普西服胸前的领袋,重新戴上墨镜。
“替我收好。”
一卡通?
霍普抽出来看了一眼,没搞懂老板怎么离开视线不到半个小时手里就多了张这玩意儿,“傅,您这是想试试伦敦的地铁,沉浸式体验下平民生活的滋味吗?”
“不,那是令嘉送给一个身无分文、连手机也丢了的倒霉蛋的礼物。”
霍普的脑袋转了好几转,才算理解捋清了他缺席的这半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巧合,感慨,“她可真是位单纯善良的小姐。”
傅承致深深笑起来。
第4章 chapter 04
回国的机票订在周三下午,令嘉需要在中午十二点前抵达希斯罗机场值机。
黛西此前已经将大部分东西提前打包寄回国内,需要携带去机场的只有些她日常换洗衣物跟洗漱用品,一只行李箱足够装满。
记忆中,这似乎是令嘉往返国内和伦敦,行李最轻便的一次。
令嘉拿着箱子怕滑倒,干脆赤脚踩地毯拎着高跟鞋从二楼下来。
奶妈正在厨房忙碌准备午饭,黛西见她下楼,忙上前接过箱子。
一楼客厅大部分地方已经被盖上白色防尘布。
“已经打扫完了吗?”
“是的小姐。”黛西回答。
令嘉茫然四顾。
当公寓里柔软复古的沙发,精致的摆件、壁画……都被遮上之后,住了七年的地方就好像恍然陌生起来。
这间公寓是她在伦敦唯一还没有出售的房产。
主要原因在于肯辛顿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确实很难在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大手笔买家。
其次便是令嘉自己内心其实也不大舍得,这里是她爹当年结婚时候在伦敦置的第一份不动产,算是父母的婚房,有特别的纪念价值。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国内什么情况,只能回去之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等从情绪中抽神,客厅的座机响铃打破了宁静。
奶妈在厨房,黛西在摆餐具,令嘉离得近,便顺手将电话接起来。
一楼的座机平日用得不多,令嘉接起电话时候,没有想过这是远在新加坡奶妈的儿子来电,直到挂了电话还久久不能回神。
……
“小八,用餐了。”
奶妈抬手示意她面前的餐碟,又一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