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的如此直白,沈夫人又如何听不懂,若是能进宫做西郡县主的玩伴,便是相当于养在太后的跟前,这于多少世家女子来说,是做梦也想拥有的机会。
可她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县主的意思,妾身明白,只是知鹤可能没这福气陪伴县主。”
“夫人这是何意?”
沈夫人解释道:“并非妾身不愿,只是昨日中秋,我们沈家已与喻家一道商量好了孩子的婚事,知鹤再过不久,便要出嫁了。”
刹那间,白倾沅眼神明亮了不少,抓着一旁南觅的手紧张道:“当真?”
沈夫人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激动,却也是老实点头,“是,婚期就定在十月十十八,届时县主若是不嫌弃,便也请来吃一杯喜酒。”
“不嫌弃不嫌弃!”白倾沅咧开的嘴怎么都收不拢,“到时候我定为沈小姐备一份厚礼。”
“母亲。”
两人正说着,沈知鹤便从那边廊下过来了,她走到离两人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屈膝向白倾沅行礼,“县主万安。”
“沈乡君,咱们又见面了!”白倾沅此时心情畅快,看谁都舒坦,说什么都是一副高兴样儿。
“知鹤,嘉宁县主说她想见见你,那便由你来陪着县主吧。”
沈夫人刚说完话,白倾沅便已主动挽上了沈知鹤的手臂,“沈夫人去忙吧,将沈乡君借与我说说话,待会儿再还您。”
“那妾身先行告退。”
自家母亲走后,沈知鹤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丹凤眼,与白倾沅四目相对。
“县主?”她略有些尴尬。
因为她与眼前这位县主,还真说不上多熟。
白倾沅瞧了眼自己挽着她手臂的双手,讪讪笑了笑,将其抽了回来。
“你别介意,我这人就是跟谁都熟。”
“嗯。”沈知鹤微微点头。
可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呢?白倾沅想着,也不知能不能提她那桩婚事,毕竟她曾钟意过顾言观,骤然要让她嫁给别人,也不知她是何感受。
“县主?”沈知鹤也瞧出了她的局促,遂贴心道,“我方从后头园子过来,此时离开席还有会儿,不若,我带县主去园子里逛逛吧?”
“那自然好。”白倾沅拍手道。
沈家的园子也是从前瑞安帝赏的,派头自不必多说,单园子里那廊桥池景,便是许多富贵人家也都望尘莫及的。
沈知鹤一路带她走着,上到廊桥正中央,视野开阔,天清云朗下,清澈的池中红尾锦鲤结伴而游,激起层层涟漪,晃动小片的晚生睡莲,她左右盘桓,惊叹于这里的好风景。
“那是谁?”远远地,她瞧见池边假山上的小凉亭里坐了两个人,背影甚是眼熟。
不待沈知鹤开口,那个名字便卡在她的喉咙处,呼之欲出。
沈知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我两位兄长。”
白倾沅一愣,“你也有两个哥哥?”
沈知鹤饱含柔情地笑了,“我只一个亲哥哥,还有一个是表哥。”
表哥,沈知鹤的表哥,不就是顾言观?
白倾沅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原来他这几日不在山上,都是在沈家么?
也是,顾言观的母亲是沈家的女儿,那如今的沈老太爷,不就是他的外祖父?
这样想来,在沈家住几日,为外祖父贺寿,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白倾沅抿了嘴,眯眼瞧着不远处的顾言观,他这几日若都是在沈家,跟沈知鹤岂不就是朝夕相处,日日相对?
“不若我带县主过去瞧瞧吧,两位兄长都不是什么外人。”
京城的名门淑女,哪里会不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可是沈知鹤居然亲自开口说要带她过去,白倾沅心下随意一想,便知道她对顾言观,多半是余情未了。
也是,只要还没真正嫁到喻家,万事皆有可能。
“那便过去吧。”她略一思忱,稍显矜持道。
假山上,顾言观同沈知觉正在烹茶作画,待落完这最后一笔,沈知觉满意地盯着自己的画作,道:“近来朝中事务繁多,真是难得有静下心来的时候,一幅画耽搁了我整整两个月的功夫,你瞧瞧。”
顾言观看了眼,“还不错。”
“难道只是不错?”沈知觉怀疑地欣赏着自己的画,“还是你在山上呆久了,要求都变高了?”
顾言观轻笑一下,没有回他。
“要我说,既然姑父姑母的案子已经被重新提了起来,你何不趁热打铁,干脆借此留在山下呢?”沈知觉有条有理地劝说道,“近来皇帝开始掌权,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便烧在了赋税官银上,前段时间是刑部,今早又到了工部,咱们且等着看,从现在到年底,有多少人得在这上面栽个跟头。”
“有人下去,便总得有人上来。如今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若现在回来,不做武将也行,以你的聪明才智,做个文官,皇帝定也会重用你。”
“文官?”顾言观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笑道,“那我这么多年的沙场,岂不是白干了?”
沈知觉微顿,他的笑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其实里头包含了多少执念多少恨意,没有人能知道。
可是他也不敢提让顾言观回去继续做武将的事。因为他知道,即使顾将军夫妇早已身亡多年,太后也绝不会再让顾家的人接触到兵权,甚至于当年若非顾言观自己一心上山出家,他还有没有命活到如今都很难说。
晦涩的过往不堪回首,二人默契地止住了谈话,拎起一旁小炉上的紫砂壶,倒了两个小盏。
“哥哥,表哥。”沈知鹤携白倾沅出现的时候,山上的两人都有一瞬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