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韶华嘴角扯了扯:“召兄这说的是什么话?”
召怀遇坦白道:“天下大道,无奸不商,你既是个做生意的,我们也从来没把你当个君子看。在京城这种地方,抛开桎梏,不受约束,反倒会如鱼得水。”
说完,他打量江韶华半晌,见他懵懵懂懂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走吧。”
已经这时候了,真正伤情如何,已是由那县主自己说了算的,他们继续待在这里也是无用。
即使召怀遇已打消了窃听的心思,江韶华却仍有顾虑:“十三娘……”
白倾沅那一掌是卢十三娘打的,若是太后知道了,保不齐要动她,这也是江韶华最初为何执意要来看看这位县主的原因。
“他人虽然浑噩,却并非没有担当,这点你尽可以放心。”
“他”自然指的是秦空远。
得此一言,江韶华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又扯回到“君子”这两个字上,召怀遇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正欲与他一道离开,又听见身后有木门开合的声音。
有女使从里头出来,小跑到召怀遇跟前,福了一福:“我家县主说,二位公子远到灵泉寺,她却未尽过地主之谊,实在不该。”
“地主?”召怀遇轻嗤,她一个西郡来的人,在盛都的地盘上,算哪门子的地主?大言不惭。
对于召怀遇的不屑,该女使充耳不闻:“对于方才之事,我家县主说,都是误会一场,到时候太后那边,县主也不会将事情牵连到各位,请各位敬请放心。尤其是,秦公子。”
第11章 长公主
“误会?”
原本一只脚已经抬起的召怀遇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动作,悠悠然道:“既然县主都说这是误会,那自然就是误会。不过,这灵泉寺尚在盛都界内,召某盛都生,盛都长,离去之前,也想尽尽地主之谊,好好关心一下西郡县主的伤情。”
德昌侯府的召三公子在外头最不能忍的,就是吃亏。
白倾沅都这般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如果他再被她牵着鼻子走,那他就不是召怀遇了。
南觅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公子们的心意,县主定然知晓,只是如今太医尚在诊断中,县主的伤情还不得而知。”
“张太医进去那么久,还没有诊断出个一二?那想来是不中用了。”召怀遇瞧着她,面上并未有许多变化,却又的确给她增了无限的压力。
南觅只觉自己头上压了一座大山。
她从前在太后宫里当差的时候,也是见过召怀遇的。召怀遇的眼神,如同每次太后盘问她时一般。
他们召家的人,惯会用眼神杀人。
可这还不够,召怀遇继续步步紧逼:“正好,我这里有位蜀中来的名医,不敢说一定会比张太医妙手,但好歹也能有点作用,不如,叫他为县主瞧上一瞧?”
江韶华闻言,笑得牵强。
南觅看一眼他身旁的江韶华,神色不大自然:“嘉宁县主远道而来,与盛都水土不服,张太医是打县主进京时就由太后下令专门照料县主身子的,这贸然换人,只怕县主会认生,更难痊愈。”
“认生?”召怀遇想起她山寺门前的撒泼样,只觉可笑,“那还真是可惜。”
“是。”南觅躬身,想赶紧行了礼离开,却又被召怀遇叫住。
“近来盛都炎热异常,我这位好友自蜀中过来时,带了不少的黄连。”召怀遇皮笑肉不笑,“黄连清热解毒有奇效,待我等回到京中,就派人送些上山,送给县主。”
黄连是什么东西,南觅自然知道,当她回到屋中,白倾沅问她同那些人说了什么的时候,她便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白倾沅猜测道:“他们骂了我是不是?”
南觅摇头。
“也是,骂我我怎么会听不到声儿呢,也没打喷嚏。”白倾沅喃喃,“那就是,要日后再找我算账咯?”
南觅再摇头。
白倾沅好奇心更甚:“那还能说什么,说了那么久?”
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南觅也忍不住,告诉了她一些实情。
“送我黄连?”白倾沅惊呼,“他是什么意思?要我闭嘴?”
“嚯,分明是他们打的我!我都大人不计小人过,选择放过他们了,他们居然还不满意,还叫我吃黄连?”白倾沅砰砰砰拍着桌子,“简直没天理了,这年头,挨打的还要让着打人的,宽容的还要变成受气的?”
泠鸢和南觅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任由白倾沅怼天怼地。
因为她们都很了解这桩事情的始末,谁对谁错,难分的很呐。
倒是张太医,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下巴处的小白胡子一颤一颤,似在诉说着害怕。
先前白倾沅为了上山,故意吃了些对身子不好的药,这他是知道的。本想着在山上给她慢慢调理回来,哪想这才几日功夫,她居然又添了这么多外伤。这下好了,不花上几个月的功夫,这位嘉宁县主的病是不会彻底好了。
他眼睁睁看着白倾沅带着红肿的手腕脚腕上窜下跳,一颗心直揪了起来,颤声道:“县,县主的伤……”
这细若蚊丝的声音与白倾沅越来越疯狂的叫嚷声相比,完全不值一提,甚至,它根本没有传入到除了太医自己之外任何一人的耳中。
张太医正嫌苦恼,在白倾沅声音的压迫下,又捕捉到了另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
是女子的嬉笑声。
屋内逐渐恢复了宁静,从暴跳如雷到屏气凝神,白倾沅只花了一瞬。她歪了脑袋,听着外头的动静。
其余人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