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冷不丁发现衣裳一角还被她拽在手里。
“可我要找的是顾言观!”她抬头,仰视着他,“你说你不是顾将军,那就不是,可你是我要找的顾言观。”
“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出家,不能抛下我。”
顾言观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只是轻轻挣开那一片衣角,微微蹙眉:“顾某与县主素无瓜葛,县主管的未免太宽了些。”
“是,我就是要管!”白倾沅腾地起身,固执地看着他,“你不记得我了,那没关系,咱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白倾沅,白是西郡白家的白,倾是……”
顾言观没给她留更多的精力,听她红着眼眶说了不到两句便转了身。
“顾言观!”
白倾沅强忍住哭意,冲着那道决绝挺拔的背影喊了他的名字,耳边有簌簌风声掠过,没带来任何回应。
顾言观进了他的小屋,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干扰。
他一言不发,步至里屋,轩窗上的竹帘今早被卷了上去,此时向外望去,还能看见那抹青绿色,垂头丧气地立在石桌旁。
小丫头偏执的很。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的脑袋一点点抬起,向这边转来。
竹帘立时被放了下来。
白倾沅静静看着这栋明显对自己抵触很大的小木屋,出人意料地,翘起了嘴角。
刚才委屈颓丧的模样一扫而光,她轻嗤一声,飘飘忽忽道了句,“伪君子。”
*
“母亲,不是说最近那位西郡来的县主在这静养,咱们这么来上香,没事吧?”
山间小道上,秦空远跟在自家母亲身后,絮絮叨叨不停。
秦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教训他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嘴碎的,爬山都不得安宁。”
说罢,她又回头继续上山,接着方才秦空远的问题:“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做什么事都咋咋呼呼的?我今日既然能上这山,自然是早就向太后娘娘请示好了的,用得着你来提醒。”
秦空远自讨了个没趣,吸吸鼻子,总算肯安静下来。
前几日,他爹秦大人被任命为东郡监察史,今日出发,去往东郡各地,监察巡视。
他与母亲送了他爹到京郊,回来路上见着了这灵泉寺,便被母亲拉着上来了。
烈日炎炎,山路虽不难走,人却实在热的慌。
秦夫人苦口婆心:“你爹在监察司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派到东郡去,别看东郡换了新王没几年,那可不是个善茬,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给你爹使什么绊子。你今日就辛苦这一回,与我一道,为你爹爹祈福,保佑他平平安安回来。”
秦空远擦着额头上的汗:“爹是京中派去的监察史,东郡一个地方藩王,还敢使绊子?不怕直接被参一本?”
“你给我住嘴!”秦夫人慌张地四下看了看,随即数落他道,“毛头小子,口无遮拦,这种话也能说得?”
秦空远无辜瞪直了眼睛,不明白这话有何说不得。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秦夫人好一阵抚额头疼,“你爹公正清明一辈子,做事从来都是有理有据,遇到点小挫折就随随便便上奏弹劾,那成什么了?”
“是是是。”秦空远赶忙认错。
想到自家这傻儿子是真不懂官场这些事儿,秦夫人心下有些复杂,趁此机会问道:“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明年春闱,有何打算?”
春闱?
秦空远没想到母亲会问这个,想了想,不确定道:“应当都会参与?”
秦夫人皱眉:“召怀遇呢?”
果然在这等他呢,秦空远暗自叹息,每每提到他那群朋友,他母亲总是会格外问一句召怀遇。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他们这群人中,出身最好的。虽然其间还有同为侯府世子的冯不若,可谁叫召家如今,还有一位坐镇朝堂的太后呢。
他思索一番召怀遇近况,回秦夫人道:“他……啊!是谁?!”
秦空远一道尖叫划破长空。
走在前头的秦夫人闻声回头,只见自家傻儿子正捂着额头,面容扭曲。
而他的脚边,一枚松果翻滚在地。
第7章 忆往昔
绿野山林间,白倾沅隐匿在粗壮树干后头,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弹弓。
从顾言观那里回来,她原想先四处走一遭,再熟悉熟悉山里的环境,谁知道就见着了秦家母子。
秦夫人她不大认得,秦空远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
这个狗崽子,她大哥的腿伤,就要败他所赐。
当年,秦空远身为沂州副使,在西郡王进京述职后,奉太后之命,夜半领兵,将其围困于京郊行府,抢夺西郡兵权。
她大哥的腿,就是在当时被折的。
如今一颗松果,已经是很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