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坐着,令嘉躺着,他自高处看她,看她顾盼间的活色生香。
他问:“你嫁给我可会觉得累?”
令嘉信口就答:“不会啊!”
“当真不会?”萧彻手指抚上令嘉的眉目,“先是遇上萧荧算计,接着是雍京地动,然后又匆匆离京,路上还生了场病,真的不累嘛?”
令嘉语调轻松道:“宁王的算计又算计不到我,而地动是天灾,我就是不嫁殿下,一样是要遇上的呀。赶路途中是有些累,但也还好了。”
萧彻看着令嘉的目光陡然间诡异起来。
这般体贴宽容,还是他那为娇气挑剔的王妃嘛?
令嘉似也知道萧彻在想什么,便与他解释道:“殿下,累不累什么的,都是比较出来的。两人疾走,旁人走了百步,我走了五十步,虽累但也不累。旁人一步不动,偏要我走二十步,不累也累。嫁与殿下,虽然事不少,但嫁与其他人,事只会更多。寻常人家同府居住,上有公婆姑舅,侧有伯叔妯娌,下有强奴悍仆,哪有殿下府上的日子轻省啊!”
萧彻凤目微挑,“上次问王妃选婿条件时,王妃可不曾这般夸过我。”
令嘉眨眨眼,道:“那会不是在雍京吗?情形自然与现下不同。”
萧彻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忽然找准了锚点,稳稳地定了下来。
他想,如今士气正佳,两人之间某些含糊处,他似乎也不需要那么急,缓一缓也是无妨。
“七娘,你其实就是喜欢能自己做主的,能偷懒的生活吧!”
能自己做主是前提,能偷懒是结果。
“谁不喜欢这种生活?”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
令嘉想了想,认真地许愿道:“我自小就一直想要得到一颗星辰。”
萧彻:“……”
沉默中,令嘉似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虽然萧彻钟情于令嘉,但他还是得承认,她那恶劣性情真不是一般的难消受。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些事要收尾,一时顾不上,现在好了。这章算是周日的,今天我可能再补一章,如果补不了,那大概会放明天双更吧。
第89章 覆车之轨
一旬余后,燕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令嘉打量了这位客人近半刻钟后,方才迟疑着问道:“你是……大郎?”
明炤几乎都要凝噎了,“小姑姑,我们前年才见过一次。”
令嘉无辜道:“可是你那时候没这么黑。”
明炤抹了把脸,只觉人生多艰。
托祖宗的福,傅家人的皮囊都生得不错,这不错间多多少少都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郎君,自令嘉她爹起往下,都是清一色的广眉深目、高鼻薄唇、面如冠玉的长相,或可说天生一副小白脸——只除了明炤。
明炤生得浓眉大眼,五官粗犷,虎背熊腰,自可称一句英武不凡,但——这长相体态怎么看都和傅家人的小白脸不是一个画风的。全家人站在一起,明炤就像是抱错的那个,显得十分违和。
亏得令嘉二哥二嫂感情还算可以,不至于生出莫须有的猜忌来,但心中的疑惑总归是少不了的。
后来,多亏段家的姑祖母热泪盈眶地为大家解惑——其实,明炤这副尊荣才是以前傅家郎君真正的画风,真正长歪了的应该是令嘉这位容貌肖母的爹才是,可惜除令嘉她爹之外的傅家郎君都死光了,而之后令嘉他爹又娶了张氏这么一位有着深厚的肤白貌美基因的世家贵女,于是乎堂堂燕州傅家就这样在小白脸这个画风上一去不复返了。
明炤这副正统傅家的英武长相,魁梧身材,再配合一身沙场搏杀出来的气势,原就是让人退避三舍的好汉,再配上一身日光下晒出来的黑皮,那副尊荣就只剩凶神恶煞一词能形容的了,画在纸上,既可代虎狼止小儿夜啼,又可作门神驱邪挡煞。
——倘若姑祖母所言“傅家代代相传之相”不假,那先辈伯平公曾从事劫道一职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小姑姑,我们嫡亲的姑侄,我才黑了一点点,你就认不出我,你不惭愧吗?”明炤抛却礼数,一屁股坐到令嘉一侧的圈椅上,也不等使女过来,就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地一口饮下,与其外表如出一辙的豪爽利索。
“你看着都快和昆仑奴似的了,这黑的可不止一点点,再说,要不是嫡亲的姑侄,方才你乍一进来,我早把你当刺客,叫醉月把你打出去了。”令嘉毫不惭愧地说道。
“——诶!你右眼怎么回事?”
明炤肤色深,之前又离得远,如今近了些,令嘉方才发觉他右眼周围的肤色似乎要更深些——像是被打了一拳。
“之前我遇到一伙……”明炤放下茶杯,正要即兴编个故事,就被令嘉打断。
“是段英?”
“……”
于是,令嘉便肯定道:“是段英。”
她饶有兴致问:“这次又是什么缘故动的手?”
明炤板起那张黑脸,做“无可奉告”状。
令嘉不恼不怒道:“大郎,你知不知道,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身段是要放低一点的。”
明炤脸板不住了,“小姑姑,你怎么知道……”
“你昨日才从津口回来,今日就来见我。若不是过于尊崇我这位长辈以至于等不得片刻,那便是有事要寻我帮忙了。”
这话暗藏陷阱,明炤外粗里细,当即正色道:“小姑姑这就说错了,我这般急着来,主要还是因为尊崇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