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人不如猫?
这就是了。
他的王妃见着他时是什么反应?只略略抬了抬眼。
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平平淡淡的一句“殿下来了”,不含半点感情。
什么见君则喜,什么软语轻哄,全是那只猫的。
偏偏这猫还是他带过来的,当真是为他猫作嫁衣裳。
眼见这房间气氛越发紧仄,无辜被卷入这夫妻二人微妙气氛里的三人如坐针毡。
道诚干咳一声,说道:“既然王爷有话要与王妃说,贫僧便先行告退了。”
明轺忙道:“那小侄也先告退。”
陆斐道:“臣女也……”
三人一齐忽略了沉迷撸猫的令嘉,看向萧彻。
萧彻微微颔首。
三人忙不迭地起身出去。
“等等。”
三人停下脚步。
萧彻目光停在了道诚短了一截的右袖上,“道诚法师方才可是和谁打斗过?”
因着要去采药,为了行动方便,道诚穿的是粗布做的灰色竖褐,只是不知何时,他的右边的衣袖短了一截,开口整齐平滑,一看就知是被利器割出的。
道诚神色自若道:“王爷说笑了,这西华山上下,皆有禁军驻守,如何会有歹人。这袖子不过是之前地动时无意叫一块落石压着,贫僧不得已才拿随身带的割刀割去了一截。”
萧彻语含轻诧:“以法师的武艺竟也会叫落石压着?”
道诚谦虚道:“微末小艺,何从谈‘竟’,顾着两位小娘子,多有疏漏,已是万分歉疚。”
萧彻心存疑虑,还欲再问,那厢令嘉已是轻轻打了个哈欠。
她原就有午睡的习惯,夏季尤甚,只今日被这接二连三的事绊住,根本没时间休息,能撑到现在,全是靠着对明炤的忧虑,如今得知明炤无忧,连心爱的猫也回来了,自也就有些撑不住了。
萧彻到了嘴边的话稍稍一转,出口的便是:“今日地动多乱,情急之下,本王有些多思多虑,还望法师见谅。”
道诚笑得春风和煦,“小事而已,王爷无需挂齿。”
他已经决定了,告状这件事还是交给小四娘来做吧!以小四娘之前表现的“多思多虑”,同一件事,自她口中说出,想必会比现实还要精彩十倍!
真是令人期待啊!
萧彻看着那个容貌俊秀出奇,而气质尤显脱俗的僧人的背影,凤目中有浅浅的疑惑划过。
不知为何,见着这个僧人,他心中总会涌起莫名的熟悉和……排斥?
令嘉嘀咕道:“果真是同性相斥啊!”
萧彻目光看来,她立刻作出一张感激涕零的脸,“多谢殿下去熙和殿帮我把福寿救出。”
萧彻扫过那只被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的猫,冷声道:“本王并未特意去救,是你这猫自己跑到我面前的。”
这话半真半假,萧彻是去了一趟熙和殿,看了看情况,吩咐了几句,接着一走出殿门,不知从哪冒出这只猫,冲他“喵喵”叫,叫得殷勤无比,甚至还忍痛向他献上了两块小鱼干。
燕王殿下自不会眼皮浅到叫两块小鱼干给贿赂去,只不过想到那日令嘉说的那句“能喜欢我的福寿”,这才勉强将这只猫放进衣袖,捎了它一程。
令嘉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辞:“那就谢过殿下帮我把福寿带来吧。”
说着,她又轻轻打了个哈欠。
萧彻问:“你午间没休?”
令嘉叹道:“这事接二连三的来,哪有闲暇休息。”
即使眼下得知明炤安好,她依旧要为京中家人忧虑。
正忧虑间,忽地她的身子腾空,和她一块腾空的还有抱着的福寿。
令嘉一双杏眸因睁得滚圆,愣愣地看着萧彻,神态与她怀里的福寿竟有七分相似。
萧彻见了,不禁唇角微弯。
才回过神来的令嘉又愣住了。
她忽地想起之前赵雅容对她和萧彻初见那一笑的形容。
春风化冰,云开见日。
一见难忘。
之前听着,令嘉只觉牙酸,现在她却是不得不承认,赵雅容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准确的。
萧彻这人平日的笑只会让人——这个人主要是令嘉——觉得寒气嗖嗖,如置身冰雪之间,在这夏天,有着相当不错的降暑之用。若是他笑得弧度大点,便是冷嘲暗讽,笑得弧度小点,便是皮笑肉不笑。
总而言之,他的笑只是一种表情,与欢喜的情绪并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