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是那么的低，即便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也微弱得几不可闻。
是幻觉吗？
蔡佳怡的身子绷紧了，她蹲在那里，慢慢地自臂弯中抬起了布满泪痕的脸，视线看向前方。
不知何时，病床上多出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半坐着的身影。
少年面孔带着些苍白，但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是明亮又温柔。
“怎么了，不要哭……”
陈嘉鱼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她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泪如泉涌的同时，断断续续的叫着他的名字。
“陈嘉鱼、陈嘉鱼……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嗯……”陈嘉鱼有些虚弱的抬起手，缓慢的摸着她的头发，这时候他的鼻子里闻到了浓浓消毒水的味道，再看看四周的一切，陈嘉鱼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又逐渐想起了车祸的事情。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使不上劲。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它们都忘记了该如何运作的感觉。
但陈嘉鱼没有着急着去询问什么，只是靠在床头，动作有些笨拙地轻拍着怀中女孩儿单薄的后背。
她好像瘦了。
过了几分钟，蔡佳怡似乎宣泄得差不多了，哭声慢慢地平复下来，只是还在陈嘉鱼的怀中，将他紧紧的抱着。
感受到他的大手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背上，温暖又真实。
她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觉或是梦境。
原本心中持续了半个多月的不安、忐忑和恐惧，此刻，逐渐被巨大而汹涌的喜悦给取代了。
仿佛整个胸口都要被这喜悦撑到爆炸。
下一秒，蔡佳怡忽然抬起头，手臂勾住了陈嘉鱼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她用力的吮着陈嘉鱼的唇，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三天三夜，没有碰触过任何水源的旅人，突然见到了一汪清泉。
迫不及待，贪婪又疯狂。
陈嘉鱼愣了一瞬，便将她搂紧了。
那些甘美的液体自他们的口中淌进了心里，再随着心脏的搏动，流向全身每一个部位。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整个世界似乎全都静止了。
只剩下紧紧搂抱在一起，热烈的，难舍难分般的亲吻着彼此的少年少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就虚掩着的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我已经和这边的医院说过……”
闻清泽的声音突然顿住，脚步也跟着顿住。
满脸的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他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并没有转身，而是悄然倒退，再度将门给轻轻的掩上了。
这一吻非常的长，直到两人都感觉有些缺氧了，才慢慢的分开了彼此的唇。
“我感觉我的嘴唇都被你亲肿了。”陈嘉鱼抬起手，摸了摸嘴唇，然后叹了口气的说。
“哪有肿……你少夸张了。”蔡佳怡的脸顿时微微一红。
刚醒来就这么坏。
陈嘉鱼笑了，看着她问，“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说我‘终于醒了’？”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刻，还停留在当时那辆黑色奥迪撞过来的时刻。
“是这样……”
蔡佳怡依偎在陈嘉鱼的怀里，抬起手，抚着他的脸，脸上是笑，眼中却还带着朦胧的水汽，将这些天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陈嘉鱼恍然了。
所以，他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
难怪她看到他醒来，会这么激动。
这半个多月里，想必她和妈妈、妹妹都担心坏了……
陈嘉鱼低下头，看着她，感觉她原本就小巧精致的脸，竟然比印象中又小了一分，心里很是心疼，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话语方出口，陈嘉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猛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所以说，循环是真的结束了！
之前脱离循环的时间过于短暂，还没等他咀嚼反应过来这个事实，就被车撞了……以至于醒来了这么久，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件事。
这意味着，一切终于不用再重新开始，他可以回归平凡生活了？
他可以去读大学，可以看到妈妈接过他的录取通知书时，露出的欣慰笑容。
他可以看着陈玉藻顺利考上美术学院，实现她的梦想。
他也可以继续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看日出与日落，经历那些有着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有意气风发，也有艰难困阻的未来。
也许，临到老时，他还可以和她一起躺在摇椅上，安静地回忆着过去，每一个生命阶段里的点滴……
陈嘉鱼深吸口气，将蔡佳怡再搂紧了一些，重复道，“对，已经没事了。”
靠在他的怀中，蔡佳怡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如果不是你刚才哭了，我可能还没那么快醒。”陈嘉鱼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头发，缓缓的说。
蔡佳怡微怔了下。
“其实，昏迷时的我，好像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迷雾般的昏暗与荒芜，分不出任何方向。
彼时的陈嘉鱼，像一缕找不到归宿的游魂，在幽静中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
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他隐隐地听到了蔡佳怡的哭声。
那哭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到模糊难辨，但他却依然能感受到其中的伤心和无助。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哭得这么伤心？
不行，他必须去找她。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后，他便朝着哭声的来源大步跑去。
跑着跑着，不知怎地，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沿着长廊，陈嘉鱼向前又跑了许久，耳边的哭声也逐渐由模糊到清晰。
蓦然间，前方大放光明。
出口到了。
在双脚踏出出口的那一瞬间，陈嘉鱼便醒来了。
后面的事情，便不用再重复了。
……
如果不是她的哭声，陈嘉鱼也不知道他还会游荡多久。
蔡佳怡噗嗤一声笑了。
“早知道我哭这么有用，我就应该早点大哭特哭的。”
“现在也不晚。”陈嘉鱼微微笑了一下，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说那个八音盒摔坏了啊？让我看看。”
“嗯，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