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蔡佳怡轻声问,“她病了?”
“是脑卒中。”沈念初垂下眸子,神情有些怅惘,“已经住院有几天了,但是,我昨天才从我爸爸那里得到消息……”
蔡佳怡倒是知道,脑卒中,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中风”。
发病快,而且很危险,死亡率非常的高。
“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送来得及时,抢救过来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沈念初声音很低的说,“只是现在她还不能正常说话,右边的身体也不能动。医生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最少要康复一年以上,才有可能恢复正常。医生还说,以后她不能随便情绪激动,不然很容易复发。”
蔡佳怡神色淡薄地问,“……你妈变成这样,你会怪我吗?”
沈念初抬头看着她,抿了下唇,“为什么怪你?”
“她是从我这里离开以后才病倒的。”
“这和你没关系。”沈念初轻声说,“如果不是她开车不小心,撞到了陈嘉鱼,这一切本来也不会发生。而且我妈妈的性格,我也很清楚,搞成现在这样,只能算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你妈妈的公司呢?”蔡佳怡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现在已经一团糟了吧……”沈念初低低的说,“不过,我听爸爸说,如果妈妈短时间内好不起来,也只能把公司的各种业务暂时结束掉了,毕竟,我爸爸和我都没时间管理,对这方面也毫无经验。”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叹了声气。
公司是妈妈十几年的心血,在她的心里,或许比丈夫和女儿更为重要。
结果,却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如果妈妈不是那么顽固,在事情一开始时,就主动诚恳的来道歉,也许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沈念初不禁想起来了一句很出名的话——你不知道的是,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和蔡佳怡告别后,沈念初走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很快,她来到了位于三楼的一间vip病房。
病房中,骆锦靠坐在病床上,沈瑞手里正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的用勺子喂着她。
骆锦的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半张脸也做不出任何表情,连简单的动动嘴唇和吞咽都有些困难,以至于不时会有一点儿没及时吞下去的粥从她的嘴角流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沈瑞就放下碗,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替她将嘴角擦干净。
正在这时,骆锦忽然看到了走进来的沈念初,她微微睁大了眼,嘴唇半开的颤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反倒是唇角渐渐流淌出了一丝涎液来。
这时候的她,头发蓬乱,双目无神,身上几乎看不到过去那个女强人的半点影子。
沈念初的眼圈微红,快步过去,抓住了骆锦靠床边的那只手,“妈妈……”
……
六月二十号。
陈玉藻中考。
这段时间,她功课并没有拉下,反而比平时更认真许多。
可能是想让陈嘉鱼醒来的时候,得知她的好消息吧。
考完后,小丫头第一时间跑到了医院。
但让她失望的是,陈嘉鱼仍旧没有醒来。
“哥,都十几天了,我中考都考完了,你怎么还不醒啊?”陈玉藻红着眼圈,抽抽噎噎地说,“你知道吗,我自我感觉考得挺好的,和同学也对过答案了,上高中肯定没问题……这么好的消息,你赶紧醒啊!”
这时,恰好有几名医生推门进来了。
小丫头立即扑过去质问,“你们不是说过,我哥半个月就会醒吗?再过两天就满半个月了吧,为什么他还不醒啊?你们怎么能骗人?”
其中一名医生叹了口气,“小姑娘,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说的只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对这种情况打包票,目前他的各项指标都还是一切正常的……”
“骗子,你们医生都是大骗子!”陈玉藻气愤的叫道。
医生们只是无奈的摇头、
阮秀莲急眼了,焦急的插言问道:“那如果半个月还没醒,会怎么样?还能醒吗?”
“不是不可能,我们医院曾经有过最长昏迷两个多月才清醒的患者,但……这种概率是非常之小的。”
“那您的意思是,只能动手术了吗?”
那名医生再次叹气道:“越往后拖,能苏醒的可能性就越低……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动手术了,但脑部手术的风险同样很大,虽说目前我们医院的专家开颅手术的成功率在90%左右,但万一失败,就很可能导致病人有生命危险,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
生命危险。
这四个字,让陈玉藻小脸刷地白了,阮秀莲则是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蔡佳怡上前一步,挽住了阮秀莲的手臂。
她分明自己脸色也苍白一片,似乎摇摇欲坠,却依旧冷静坚定的站在那里,稳住了阮秀莲的身子,然后才轻声说:“知道了医生,我们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医生们走了。
三个人默默对坐着无言,直到天色昏暗,蔡佳怡才低声说,“不早了,阿姨,您和早早先回去吧。”
阮秀莲却没动,只是抬头看着她:“小怡,你觉得我该怎么选择?”
按道理,她不应该把选择权交给蔡佳怡,毕竟她才是陈嘉鱼的母亲,但现在,一来她已经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二来她心里,也已经隐隐将蔡佳怡看做了家人般的存在,下意识的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蔡佳怡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再转头看着床上陈嘉鱼,拿手轻抚着他的脸,声音里多出了一丝哽咽:“阿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方才的冷静坚定,都只是装出来的,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能三个人都乱了阵脚。
但要她来替阮秀莲给出建议,她那个冷静坚强的面具就被击碎了。
无论她选择哪一个,一旦失败,对她来说,都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的结果啊。
阮秀莲也蓦地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强蔡佳怡所难了。
“嗯,你别为难,阿姨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她叹了口,站起来对陈玉藻说,“我们走吧。”
蔡佳怡靠在床边,慢慢的,那双月牙般的眼中泛起了粼粼的波光,两行泪水无声流了下来。
……
次日早上。
阮秀莲来到了病房,她神情疲惫地看着蔡佳怡,低声说:“小怡啊,我已经想好了……”
蔡佳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离半个月还有两天,等到两天后,如果嘉鱼还不醒,我们就……”阮秀莲的喉咙滞住了,过了半晌,才有些艰难的重复道,“我们就,和医生说,准备手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