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无三长,各家欺上瞒下,民多隐冒,竟十家、二十家方为一户也。”
吕乂的意思是说,若说沔阳县往日之中总体报上的人口只有一万的话,那么他实际上的人口就有十万到二十万之间。
当然这只是拿沔阳一县做个举例,并不是说单单沔阳一县,就真的有数十万人口。
吕乂以往有想过地方豪族荫庇了许多人口,可是没想到他们胆子竟然这么大,荫庇的数量竟然达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可能后世人会对这一点感到十分不理解,觉得很是夸张,但这就是汉代地方政治的真实写照。
就像历史上那广为流传的三国具体户籍统计,就已经在后世引起许多学者的公然质疑。
因为从各方面论证,那三份户籍统计怎么看都是装满水分的大海绵。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最大原因,就在于在汉代地方豪强几乎是毫无顾忌的荫庇人口,让政府的人口普查根本就不准确。
由于数据更新速度过快,再加上以往梁州地方豪族荫庇的人口过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糜旸及他的臣下一直在忙碌着。
糜旸最近半个月来的睡眠严重不足。
由于担心糜旸的身体安危,所以法邈等人也曾建议过糜旸可以去好好休息。
毕竟身为梁州牧的糜旸,只要大方向有抓好,具体的政务交由信任的臣下办理即可。
对于这一点糜旸不是不知道,糜旸也知道自己并不算有处理具体政务的非凡才能。
只是时不我待,既然他已经走出这一步,那至少在一开始时,是没有理由抛下忙碌的众臣独自去休息的。
眼睛带着黑眼圈的糜旸看着刚刚得点空的诸位心腹之臣,他首先看向法邈问道:“均田制的具体细则草拟的如何了?”
糜旸想要在梁州实施的均田制,乃是历史上隋唐时期的一种土地制度。
之所以糜旸会想在当世实行均田制,乃是因为任何制度,都必要要符合当世的政治背景及生产力。
就像糜旸不会在梁州搞什么军校,还弄什么排长、班长,军政分离这种在当世完全让人无法理解的改革。
前进一步叫改革,前进十步叫重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均田制这种土地制度,不仅在历史上证明了他的成功性,而且他实施的政治背景与当世十分类似。
均田制的实施背景关键有两点,一点是人民流离失所,一点是田地大量荒芜。
而这两点,在目前的梁州,乃至于天下都是客观存在的社会最大问题。
就像曹魏的屯田制,也是基于这种社会背景,才被曹操推广到整个北方的。
均田制承认一切土地皆是国有。
在这点基础之上,官府才会给百姓开始施田。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官府要明确掌握各地的人口及田亩数量。
所以糜旸才会在实施三长制之后,才准备在梁州实施均田制。
改革都是一步步来的。
均田制的具体内容并不简短,但最为关键的便是两点:
第一点是:
凡梁州内16岁以上的男子,州朝将授给他们每人种植谷物的露田40亩,女子20亩,在年老病死后,统一收归官府。
男子每人另授桑田20亩,用来种植桑、枣、榆等农副产品。
只要三年内如数上缴相应数量的赋税,桑田可作为世业田,终身不还,世代传承,只是严禁买卖。
当然因为在当世,贫富差距巨大,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也不同,所以任何制度都必须要懂得变通来刺激生产力。
所以均田制中还另外规定,拥有奴婢和耕牛的人,可以相应额外获得土地,只是相对应的,这部分人所缴纳的赋税也会更高。
糜旸的这个举措,针对的就是那些幸存的地方豪强。
尽管在糜旸的三长制下,地方豪强没办法继续荫庇人口与侵吞良田。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经济实力肯定比一般平民好。
既然如此,当然要充分刺激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这对国家的整体收入也有着好处。
况且这也是糜旸安抚他们的一种手段。
一味的强压最后只会适得其反,一手大棒,一手甜枣才是制服地方豪族的最佳手段。
本来这一点,并不存在历史上的均田制内容中,这一点是身为穿越者的糜旸,特地加进去的。
他承认当世的贫富差距,然后再以灵活的改革,来让这种贫富差距不至于演化成社会矛盾,这样才是有活力的改革机制。
至于均田制中关键的第二点就是:
所有官府所授的田亩,都是按实际的人口发放,奴婢并不在授田范围内。
这一点可以防止地方豪强,通过广蓄奴婢的方式来间接多受良田。
而若想多受良田,那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能为国家立下大功,获得相应的爵位,那么便可以增加相应的受田数量。
有这一点是因为汉代的基础土地制度,本来就是名田制。
相应的名位获得相应的田亩,这一点既是汉代的立朝基础,也是一个朝代能保持欣欣向荣的必要保障。
若真都是平均主义,那么梁州将来的发展肯定会成为一汪死水,这一点是糜旸所不愿意看到的。
均田制内容当然不止这些,作为一个系统的土地制度,它的内容是十分繁杂的。
不过这两点是糜旸自己经过改良后的内容,所以糜旸对这两点是否能真正实施下去格外看重。
面对糜旸的询问,法邈知道糜旸真正询问的是均田制的哪些内容,所以他对着糜旸禀告道:
“一切内容臣皆与众臣商议过,且已经草拟出一本细则,牧伯可随时阅览。”
见法邈这么说,糜旸的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用心腹就是有这点好处,哪怕他没有明白的问,但法邈却能抓住他询问的重点。
一切内容都已经商议过,那糜旸所改良的那两点自然也在其中。
既然法邈、吕乂等政才认为这两点可以实施,那么糜旸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不见。
流感,真难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