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这件事后,糜旸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州泰。
之前糜旸建议李严担任义阳太守的奏疏,刘备已经给了回复。
在刘备的回复中,糜旸知道刘备已然同意他的推荐。
只是目前李严正在益州,以当世的交通条件,李严要想到达义阳郡中履职,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所以在短时间内,糜旸必须还得承担起义阳太守的职责。
而就在这段时间中,义阳郡中发生了一件事。
而这件事正是州泰所引起的。
在之前冠军侯国的长吏名单中,糜旸虽然发现了州泰这个人才。
但是以糜暘现在的身份,他不可能专门派出使者,突然前去冠军侯国征召一位无甚名声的人。
况且史书上对州泰的记载并不多,糜旸并不能十分肯定州泰的能力。
所以糜旸在发现州泰这个人才后,他只是顺势将州泰任命为冠军侯国的国相,他想着看看州泰的能力到底如何。
可是就在州泰被委任为冠军侯国的国相后,刚刚走马上任的州泰马上就做出了一件事。
这件事让之前还是国相的州泰,现在却成为一个阶下囚,被一众士卒五大绑的押在糜旸的身前。
糜旸看着眼前身形颇为瘦削的州泰,他的眼中浮现了思考之色。
这时在糜旸手中有着两封报告,一封报告的内容是冠军侯国中的诸长吏,联名上告州泰有谋逆之心。
而另一封报告则是丁封写给糜旸的,关于“州泰谋逆”这件事的调查报告。
在丁封的调查报告中,糜旸才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冠军侯国本质上是一个大县,既然是大县,那么县内的豪族自然众多。
豪族一多,倚仗家世为非作歹的人肯定就不会少。
在州泰刚刚成为国相的第一日,他便明法严刑,禁暴锄奸。
冠军侯国内有个豪族出身的奸吏,作恶多端,州泰为严正法纪,便将他当众鞭死。
州泰的这一举动极大震慑了冠军侯国内的不法之众时,亦让那奸吏的族人感到义愤填膺。
只是州泰毕竟是糜旸亲自委任的冠军侯国国相,在糜旸的威望之下,奸吏的族人亦不敢明面反对州泰。
他们只是钱买通大多的国中长吏,与他们共同向巡视至冠军侯国的督邮丁封,举告州泰有谋逆之心。
这种举告无疑是很有效的,一下就引起了丁封的注意。
哪怕丁封不会听信一面之词,但面对大多数长吏的共同举告,丁封也不会掉以轻心。
丁封当机立断的先将州泰逮捕起来送来新野。
在逮捕了州泰之后,丁封留在冠军侯国中,细细探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尽管那位奸吏的族人勾连了大多数长吏,但还是有一部分长吏不愿意同流合污的。
再加上州泰所做的事,乃是利民的好事,所以冠军侯国中的百姓是很同情州泰的遭遇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丁封经过认真调查后,终于查清了事情的真相。
而在收到丁封的调查报告后,糜旸召见了之前一直被关押在狱中的州泰。
在糜旸看着州泰的时候,州泰亦在暗中打量着离他不远的,在之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糜旸。
州泰见糜旸虽年纪不大,但他的身上自带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势。
这让州泰显得有些紧张。
人的名,树的影。
糜旸的威名是由数场威震天下的战功,十数万敌人的骸骨所堆积出来的。
就连魏帝曹丕听到糜旸的名字都会感到无比忌惮,何况是现在在天下间籍籍无名的州泰呢?
而且在州泰暗中打量糜旸的时候,他亦看到了糜旸那清澈睿智的目光。
这更让州泰感到紧张不已,好似他的秘密都被糜旸看穿了一般。
只是州泰毕竟不是一般的百姓,他倒也不会被糜旸的威势吓得六神无主。
最重要的是州泰还知道,他今日能被糜旸这样的大人物所接见,可能是他这辈子都再也不会遇到的际遇了。
这样的际遇,他必须把握住。
州泰亦知道他被丁封逮捕的缘由是什么,但是清者自清,只要糜旸能亲自听他申辩,那他自然能为自己开脱。
只是让州泰没想到的是,在糜旸打量他许久之后,开口问出的话却是这个。
糜旸换了个休闲的姿势坐好,这让他身上的气势减弱了一些,然后他开口问州泰道:
“义阳新归大汉,人心不稳。我在之前曾下令嘱咐各方长吏,理政时要以德化为先,以期能尽快稳定住义阳郡的民心。
而你莅任不久就骤开杀戒,这样执政未免太过残酷了。”
听到糜旸责问的是这个,州泰脸上一时浮现不解之色。
只是糜旸话语中虽有责问之意,但他的脸色尚算温和。
所以州泰很快就想好了措辞,然后以一副平静的语气回答糜旸道:
“君侯说的是对的。
然泰以为治安定之国可以用礼,理混乱之邦必须用法。
君侯不以泰为无能,让泰担任君侯的国相,如此信任让泰一心一意,要为君侯铲除凶**猾之徒。
否则若冠军侯国百姓惨遭蹂躏,那么损害的便是君侯的名声。
如今泰才杀掉一个奸贼,还有许多恶徒尚未伏法,君侯的侯国尚未大治。
如果君侯因我不能除尽残暴、肃清枉法者而要惩罚我,我岂敢不甘受严惩以谢辜负君侯之罪?
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论,我因惩罚奸恶而被君侯定为“为政残酷”,臣宁死亦不敢接受这个罪名。”
州泰在回答糜旸的时候,或许真的认为他做得是对的,所以他的语气越来越平静。
只是在州泰解释完后,糜旸的嘴角却露出一些笑意。
或许州泰鞭杀奸吏有以上他所说的原因,但是州泰的想法不会那么简单。
糜旸看向州泰而后缓缓言道:“你所言虽然有理,但是依大汉体制,侯国相位同县令。
大汉有哪条律法言明,县令有权随意诛杀县吏了?”
“你久为县吏,这一点伱不会不知道。
知不可为而为之,必有所求,那么你所求为何呢?”
糜旸并没有否认州泰如此做的可行性,只是县令不是太守,可没有太守那么大的职权。
当糜旸的这句话说出来后,被看透所有心思的州泰,他的心中顿时一惊。
只是州泰既然敢做出逾权之事,那么他的胆量自然不低。
对于糜旸的这个问题,州泰抬起头,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糜旸,他答道:
“非如此,君侯的侯国无法在短时间内大治。”
“若无法令君侯的侯国大治,我又何来政绩能够得到君侯的惠顾呢?”
这便是他州泰的所求。
他不想再籍籍无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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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