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四年八月,虏酋小王子联合火筛等蒙古诸部约七八万骑从宁夏马池深入固原迄南,分路抢掠,火光营盘数十余里,势甚猖獗。
弘治十七年,蒙古右翼火筛部率数百人攻至焦山……
每一次这些军报来的时候,朝中的反应都是慷慨激昂,等到弘治皇帝真说要开干,又是谨慎为要。次数多了,搞得大家都慢慢习惯了,反正他们也就是在边境掳掠一番,过后就回去了。一日一日晃下去,边关的局势真叫一个糜烂。
张成田手里捧着的这些奏疏也是沉甸甸,
朱厚照交代他说:“这些奏疏中详细记录了这几年蒙古诸部对我大明的进犯,几乎是年年都有,里头也记录了不少细节,你回去不忙立马报道,先整理出来排个计划,过段时间报上一个。不要每日不停,否则会给人一种疲惫之感。”
张成田奇怪,但是他不敢问。
结果朱厚照也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说:“先前给那108将排名,目的是让他们的脸红一红,不是真的叫百姓看朝廷的笑话。这次的这些事,则是要入心入脑。你手底下可有文笔绝妙的人?最好是写过故事的。”
张成田眼珠子一转,“倒有一人。”
“那你就看着安排,总之一个效果,要体现敌人的凶恶,我方的忍耐,另外,不可描述朝廷一味避战,我们是要引导民意对鞑靼人不满,不是对朝廷不满。况且,弘治十四年都指挥使王泰师战死,弘治十七年,都指挥使郑禹战死,这些都说明大明的军人是与敌人在殊死搏战。”
这话倒是容易理解。
说实话,张成田手中掌控着《明报》,这些年来类似为了特别的目的而有意安排一些文章造势也不是头一回了。
就是这些战役……大明大多打得并不漂亮。殿下,这是要兴兵啊……
“有问题么?”
张成田摇了摇头,兴不兴兵是朝廷的决策,和他是没关系的,“回殿下的话,没有。只不过有件事……小人想禀报。”
“说。”
张成田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像是《明报》报纸的排版,“近来民间也有模仿《明报》的《志报》、《闲书》在流传,所报内容,一开始还是些文学文章,但逐渐的也会涉及些民生、断案和政论这类事情。小人记得殿下说过,舆论战是不见血的战争,似这类报纸,可以流传的吗?”
朱厚照眉目一闪,从张成田的手中接过来这份报纸。上面的确是《志报》二字,这份所记录的是一个逃荒到京师的三口之家的生活场景,以及马上要过年了、王府之家的一些过年习俗,许多人不知道,拿来当个趣味阅读倒是不错。
“这是谁在做?”
“殿下,可还记得江同祖?”
“啊,是他啊,这些人在朝中郁郁不得志,是想着做这些事情去了啊。”朱厚照当然记得,而且他心中已有计较,“就让他们先弄吧,这件事,本宫知道了。”
张成田没其他话,收拾收拾出宫去了。
江同祖、马益谦……朱厚照现在在等这些名字慢慢的聚集,他们已经对自己有些怨气,总有一天会说出不敬的话来、做出越线的事来,到那时候许多事就名正言顺了。
张成田走后,朱厚照叫人更衣,他要去弘治皇帝那边了。
这个冬天,皇帝的身体很不好。先前稍有好转,如今形势又急转直下,其实很危险,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便再也好不起来了。
以至于连朱厚照大婚的事,其实都处在停滞的状态。这倒还好,没什么影响。但是每到年关,会有许多祭祀的活动,皇帝老是躺着,其实不太好。不是有句话叫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时候祭祀可是得认真对待呢。
乾清宫的暖阁里,温暖的就像开了暖气,可即便如此,弘治皇帝还是盖着厚厚的被褥。
朱厚照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照常让太监们不要出声,他害怕打扰到皇帝的休息,但这次却不同,里面有声音。
是萧敬的,这老太监说:“皇爷是不是想见见殿下?”
“……咳咳。”这是皇帝在咳嗽,声音也有些沙哑,“还是不要了,现在朝政都在他的肩头,每日里已经很辛苦,有点时间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朕这个父亲当得不好啊,人家讲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朕的皇太子怎么也这么早当家,”
暖阁外的朱厚照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步,听到这话有些暖心的笑了笑。
只听萧敬又回说:“皇爷不该这样想,殿下睿识卓绝,能够早当家是好事,奴婢上次还听英国公张懋说很羡慕皇爷呢,他就生不出这么好的儿子。奴婢说那能一样么?殿下可是龙子龙孙。”
弘治皇帝叹息一声,“你啊,就会讲好听的话。不过你没儿子,理解不了。朕告诉你,真正的父亲是不在乎儿子有多大出息的,朕……只盼他能够幸福安康。”
朱厚照不是很喜欢煽情的人,他的情绪也很难被人煽动起来。但弘治皇帝这番话还是让他鼻头有些酸劲。从弘治十年到今年,弘治皇帝给他演绎了一个真实的慈爱父亲的模样,也许在这一刻,这份父子之情才真正在他内心涌现,使得他这个成年人的灵魂能再去认一个父亲。
但天公不作美,转眼间,竟已弘治十八年了……
想及这一点,他的眼眶也不免有些泛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