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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追着当事人问到底尿没尿床。有这么一番搀科打诨,气氛又扳回来很多。
吃完饭,唐植桐就张罗着往回走,食堂这边忒冷,冻感冒了不划算。
唐植桐回了一趟宿舍,将自己没吃完的水饺,平分给卢石和谷漫苍。
今天的水饺是走的机动粮,按班级分配,严格来讲,今天参加包水饺活动的占了自己宿舍其他委培生的便宜,毕竟他们不在场。
但唐植桐觉得,那几个哥们应该不会计较这半斤面。
冒雪往回走的路上,唐植桐停下车买了几挂小鞭。
现在市面上大部分日用品都不同程度的供应紧缺,但娱乐用品方面却一反常态,供应充足。
兴许有其他人掐了这部分需求的缘故,但也有饥饿的因素在里面。
面对饥饿,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总得有一个出来安抚人心,把发牢骚的精力转移到别处消耗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否则……
当然,这也仅限于城里的一些单位,农村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北图前阵子举办了第一届职工舞会,小王同学作为舞蹈学院分配过去的专业人才,受到了工会的盛情邀请,不过小王同学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按小王同学的话来说,自己一个已婚妇女,参加哪门子舞会?凡是已婚的,甭管男的女的,都不该去!这不是助长不良风气吗?
唐植桐听到后呵呵一笑,这年头的舞会在大部分人眼里就跟后世的迪厅似的,能上那地方去的,说自己只是爱玩,是个好女孩,有几个人信?
唐植桐一笑,小王同学还以为丈夫不以为然,警告他不许去邮政局举办的舞会,想跳自己可以在家教他。
唐植桐那叫一个冤枉,连忙解释自己不是那意思,只是很少见她生气,很稀奇、怪可爱的云云,好不容易才哄了过去。
倒是跟小王老师学跳舞嘛,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是拉丁就行。
在拉丁这个问题上,唐植桐是很双标的,能透过屏幕看一些漂亮小姐姐扭来扭去,但自己家人嘛,完全没必要去学。
就这么一路琢摸着,来到北图,唐植桐放下自行车,径直去了小王同学办公室。
“结束挺早啊。”小王同学抬头看到是唐植桐,笑容绽放,站起来帮丈夫清理身上的落雪。
“食堂太冷,吃完就撤了。”唐植桐将小王同学脸前的一缕头发给她梳到耳后,露出小王同学那清丽的容颜,他可是太爱这张面孔了。
“坐暖气片前歇歇吧。”小王同学挪了一张椅子过去,给丈夫倒了一杯水。
“明天你还过来?”唐植桐接过搪瓷缸,背靠暖气坐下,姜烨已经回家休息了,估计这几天都不会来。
“来,不上全天,在这待半天就走。”小王同学将丈夫的围巾摘下来,挂在了衣架上。
“成,那我也上半天。”唐植桐这阵子杂事比较多,一直也没捞着怎么休息,答应文改委的活还一直都没干呢。
“行,那咱都在家休息两天。”小王同学笑着应下。
现在虽说只放一天假,但春节在国人心中是大节,加上今年凭票供应的东西多了,一个人根本排不过来队,不少人就提前溜号回去顾小家,所以街上排队的人不见少,各单位里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与此同时,东北某林场,苏念斌收到了唐植桐的回信。
尽管信里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但苏念斌仿佛透过信纸看到了表哥的笑容。
“你表哥说的在理,好好听着,以后嘴严一点。”唐婷在听完儿子念的信以后,嘱咐道。
“知道了,以后不敢了。”这顿揍挨的结实,苏念斌的屁股刚好没几天,他这年龄不比敬民,能长记性。
“去你大舅家一趟,给你大舅看看。算了,我揉完窝头,跟你一块去。”唐婷看看手里的活,还有几个窝头就揉好了,打算跟儿子一块过去一趟。
按照唐文邦的说法,自己儿子这次多嘴给侄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所以两口子才会下狠手收拾儿子,这次过去是表个态,也是告诉大哥,侄子没有因此怪罪。
唐文邦看到唐植桐的回信很高兴,反复看了两遍,同样嘱咐了苏念斌一通。
“桉子是好孩子,大上次他来想要松子来着,因为碰到野猪也没打多少。咱前阵子打到的松子,上回给他,他也不要。咱这也没啥好东西,等开春我和妹夫进趟山,看看能不能采根参,回头给桉子。”唐文邦吧嗒着旱烟斗,说道。
“行。”唐婷在旁点头附和。
这个冬天很难熬,这边十斤粮食就能换个媳妇回来,要不是侄子前阵子跑了一趟,又是粮、又是鱼的往家里送,唐婷都不敢想后面的日子得有多难。
这边不是山参的主产区,但老林里还是有的,去年的时候有个山户就是因为采到了老山参,卖了换成了粮食,别人羡慕的了不得。
东北这边喜气洋洋,唐植桐的另一门亲戚正愁云惨淡。
门头沟某公社,张永祥家,全家都在劝张永祥去找妹妹张桂芳求助。
“别说了,我不去。她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再说桉子连个工作都没有,他们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我去添什么乱?”张永祥一口回绝。
说罢,张永祥看了一眼儿媳,又看了一眼老伴,前年因为儿子结婚,自己受老伴怂恿,跑去跟妹妹借钱,妹妹说的很明白,那些钱是妹夫单位发给娘几个的救济费,是留给闺女上学、儿子娶媳妇用的,谁都不借。
即便如此,妹妹还是给了两块钱,算是当姑姑的随礼。
张永祥回来,越想越窝囊,自己一个当哥哥的,当年没能护住妹妹,现如今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去给妹妹添麻烦?
妹妹没借钱,儿子不照样娶上媳妇了吗?
这回困难肯定也是这样,捱捱就过去了。
“咱家都断粮了,队里一天也发不了多少,日子可咋过?擎等着饿死吗?”张永祥老伴不满的嘟囔道。
“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你们再去地里拦拦,看看还有落下的么,运气好挖着个老鼠洞,还能再顶个三五天。
我听说上面快发救济粮了,再等个把月,天一暖和,野菜发出芽来就好了。”张永祥有气无力的说道。
“没力气跟你磨牙,现在都断顿了,你跟我说以后。”张永祥老伴嘟嘟囔囔,发泄着挨饿带来的不满。
“唉,明天我去趟镇上。”张永祥抬头透过窗棂看向外面昏暗的天空,白的雪正铺天盖地的落下,像极了往年过年时吃的白面,这要是白面该多好,扫一扫、拢一拢,够一家人吃半年了。
张永祥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他听说镇上有人组织农民往城里卖血,不仅给钱,还会给两个窝头。
有两个窝头打底,家里还能多熬两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