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传出小少年们的动静,偶有惊讶声,也时有满含朝气的笑声。
无人去催促吴然和许明时。
直到二人见靠在那里的男孩子虽仍是笑着,却有了疲意,适才很默契又很自然地结束了一个话题,而未再开启新的话头。
二人出言请辞,许明意和吴景盈这才走了进来,临走前叮嘱男孩子几句。
荣郡王颇觉不舍,但听许明时说三日之后再来,吴然也附和着,是已定下了具体的日子,显然不只是口头上的客气话,男孩子心中便又觉有了盼头。
他无法下床走动,便差了院中管事相送。
管事将人送出前堂,下了石阶,正要出居院时,恰见一名小厮端着乌漆托盘走来。
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显是刚煎好的。
那小厮很识规矩,动作也麻利,远远见有着华服的贵人走来,便低头垂目,恭谨地躬身让至一侧。
一名寻常小厮而已,换作寻常,无人会细看多瞧。
偏那管事有意在许明意几人跟前显摆自己做事用心细致一般,稍顿了顿脚步,看向那小厮手中捧着的托盘,多说了一句:“快送进去吧,郡王殿下乏了,趁热服了药也好歇下。”
那小厮便应了声“是”。
听得这道声音,本已自那小厮面前走过的吴景盈脚下猛然一滞,立时回过头看去。
那小厮得了管事的话,略略直起了躬着的腰身,当即就要送药去,如此之下半张侧脸便得以清晰显现。
第660章 兄长
见得这张尚存稚气的脸颊,吴景盈一瞬间呼吸窒住,不可置信地脱口喊道:“小晨子?!”
小厮闻声身形一僵,下意识地回转过头,四目相触间,意外之余,登时便红了眼睛:“娘娘!”
他端着托盘就立时跪了下去,双膝触地的一瞬,震得托盘上的药碗中药汁都飞溅出几滴。
这是?
管事看得一头雾水,却也赶忙弯身将那托盘暂时接过。
府里伺候着的小厮有些是东宫里带出来的太监,是得了陛下特允被放出宫来的。
宫里出来的,认得这位曾身居皇后之位的贵人,倒也说得通,只是当下这位贵人的反应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当真是你,小晨子!”皇后既喜又惊,上前两步:“你还活着!”
这个孩子本是她想护着的孩子,可却为了护她而死——
无数次想到,她皆觉得心中钝痛难当。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小晨子竟然还在这世间!
当初尸身都被寻到了,又有他留下的信,她又怎敢有此妄想?
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是,奴没死。”小晨子抬起头来,眼眶里包着两团泪水,有些哽咽地道:“是郡王殿下救了奴!”
当晚他本是抱了必死之心,却阴差阳错地在那处荷塘边遇到了独坐着的郡王殿下——
“晟儿?”吴景盈怔了怔,看向内室方向,道:“快快起来,随我去见晟儿!”
此处人多眼杂,她要亲自去问一问晟儿才好!
“是。”小晨子应下来,连忙起身。
吴景盈转头看向许明意,声音已平复许多:“昭昭,且等我片刻。”
许明意虽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只点头应下来,并未有多问。
她带着吴然和许明时站在原处,看着吴景盈带着那名小厮折返了回去。
入了内室,吴景盈也并不着急询问,而是先催着荣郡王将药喝下。
荣郡王看看她,又看看她身边刚抹过眼泪的小晨子,怀着满心好奇不解之下,药也喝得格外地快,险些就被呛到。
喝罢也不管口中苦涩,也顾不得吃水漱口,便忙问道:“夫人认得祥清?”
祥清是他后来给小晨子另改的名字。
他也是知道小晨子原本叫做小晨子的,毕竟自己救的人,又布置了溺毙现场,自然清楚对方的来历。
可据他所知,这本是父王生前身边的小太监,后来“尸身”被寻到时也证实了这一点——养心殿里的小太监做错了事怕被罚,自己投了荷塘自尽。
怎眼下看来,却是很得夫人看重呢?
吴景盈也不瞒他,将小晨子暗中替自己做事的内情经过大致言明。
这些皆已是旧事了,往后再不必有这些生死算计,小晨子也不必再为了她而舍弃性命。
荣郡王十分意外。
原来小晨子曾是玉坤宫的人,且当初寻死也非是在养心殿做错了事,而是为了替夫人摆脱疑心与危机……
他顺手救下的小太监,原来竟是一个如此值得钦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