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说,享受当下,拥抱真心,固然没错,可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纵然是变了,我也并非不能接受。”初夏清凉的夜风中,女孩子的声音很轻松,“我全心全意信任当下的这个他,却也并非就不能接受他一丝一毫的转变,也不可能将全部的心神都绑在他的身上。日子这么长,总是有许多开心的事情可以做的。”
她重活这一世,能够同吴恙走在一处实在很幸运,她也很珍惜这份幸运,但这也并非就是她重活一世的全部意义。
“况且说不定谁先变呢。”她似认真又似玩笑般道:“没准儿是我先看厌了他,嫌他缠得慌,求之不得想替他扩充后宫呢——这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许明时嘴角一阵抽搐。
再看向走在前头的女孩子,只觉得那道纤细笔直而潇洒的背影,此时隐隐透着一股绝世薄幸郎的光辉来。
不说还好,这般一说,他竟觉得……可能性颇大!
所以,深宫怨妇——没有!
深宫怨夫——极有可能!
他怎会有这样一个阿姐?
说到此处,男孩子已然意识到,或许未来姐夫日后的处境才是最需要他去担心同情的那一个。
不过……
眼前的到底是他亲姐,偏心她些,这是少不了的。
若她当真能这般洒脱地活着,他便也就放心了。
此时,女孩子的声音再次传入他耳中。
“往后还得靠我家明时呢。”
靠他?
“靠我什么?”
他是要回东阳的,便是在她烦心时替她解闷也是不能——近来屡屡想到此处,他总觉得心中发堵。
“只有咱们许家长盛,我在京中才能挺直腰杆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啊。父亲是指望不上的,可不就得靠你了?”
这本是有些玩笑的一句话。
许明时思索了片刻后,却极认真地道:“有我和祖父在,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更不必因为顾忌许家而束手束脚为难自己——你要记住,家中是你的靠山和后盾,而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他会为此好好努力的!
而她,就只管做许明意就够了。
近年来眼看着已是足够懂事了,就到这儿吧,有他和许家在,她不必再继续长大了。
男孩子的眼神坚定而柔软。
许明意听得眼睛弯弯,笑着点头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过得不好呢?
有这么多爱她的人在,日子怎么过都只会是越来越好的。
夜幕星子璀璨,许明意一路踏着星辰月色回到了熹园。
见她回来,阿葵先捧了只锦盒到她面前。
许明意在内室临窗的椅中坐下,瞧见这只不过巴掌大小的锦盒,不由问道:“这是何物?”
这小小的盒子里显然是装不下寿明送来的稿本的。
“回姑娘,这是小七方才送来的。”阿葵小声地道:“说是奉了他家公子之命。”
许明意遂接了过来。
锦盒打开,只见其内是一只玉珠手串。
今日乃是他恢复皇子身份的日子,必然忙得寻不到片刻清闲,又怎会有闲心送她这等小玩意儿?
她有些好奇地将那只手串取出,细细看着。
只片刻,便发觉了不寻常之处。
这只手串上所用之玉珠,颗颗圆润晶莹剔透,成色可谓上乘,且非是单色,细数之下,乃是由朱、白、苍、黄、玄五色相配而成。
所以,这玉珠……竟是取自皇子七旈冠冕?
他今日认祖归宗,她未能亲眼见证,他便取冠上珠作手串送与她。
许明意嘴角微弯,将那手串套到了手腕上。
身侧的窗棂半开着,她抬起手,便有清辉月色相接。
夏夜的月色似乎总比冬日要浓重许多。
月光笼罩下,纤细手腕与那五色玉珠手串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极柔和的光芒。
“好看。”
女孩子认真地自语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