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定罪书一出,无疑在指向一个结果——昭告天下,废黜天子!
这些罪名单拎一个出来,皆是无可饶恕的大过。
更何况还有先皇的遗诏在此……
而既要废其帝位,后事丧仪自然也不可能再以帝王规制来办。
如此之下,停灵于荣王府中,实乃合乎礼制之举。
自古以来,废帝之事虽不常见却也并非没有,甚至不乏废天子为庶民之先例……
相较而论,就凭庆明帝生前所为,仍保留其亲王之位,已是给足了体面。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体面并非是给死了的人的,而是给大庆,给谢氏,甚至是给燕王——
许明意听闻了此事,也不禁轻一点头。
此番内阁众人对此事分寸的把握,可谓果决干脆且恰到好处。
轻一分太轻。
重一分则太重——
当然,这个“重”字是于大局而言,若抛开大局不提,怎样的处置对那作恶者而言皆是罪有应得,只会轻而不会重。
当下时局尚且趋于动荡,如此处置,既可平息诸人之怒,亦不至于给“后来之人”留下行事过苛之恶名。
而无论如何,将其罪行公诸于世,及废黜帝位之举,到底也还是解气的。
这也算是“物归原位”了。
算计了一辈子,到了最后却还是一场空,越看重什么越得不到什么,甚至连死后的虚名也未能保得住——若当真人死后有知的话,她估摸着对方的棺材板怕是都要压不住了。
定罪书公诸于众之后,于一片震动喧嚣乃至唾骂声中,废帝——荣王的丧仪很快便料理完备了。
又因有多名官员上书称其在世之时多番行劳民伤财之举,本就一切从简的丧事,因此便再又被削减了大半,比之寻常郡王尚且不如。
其丧事已毕,议论唾骂声却未曾减弱,反而愈高。
曾经高高在上,无人敢触其威严的帝王,如今成了人人皆可踩上几脚骂上几句的千古罪人。
除却京中之外,这一桩桩消息也已飞快地传往了各处。
而纵然再如何罪大恶极,触天下人之大怒,可到底人已经死了,一切皆如尘落,已然归土。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放在了另一件大事之上——
这件大事,才是眼下最实际之事,它关乎着真正的天下大局利弊。
……
这一日,连日阴云散去,天色一派清朗。
太子——现在或该称其为荣郡王,其父已被废黜,帝王不再是帝王,储君便也不再是储君。
是以,荣郡王随同解首辅、江太傅、明御史等一行近二十名大臣,登了燕王府的大门。
解首辅为首,手捧先皇遗诏,请燕王殿下奉旨登基,主持朝政大局。
奉旨二字是谓关键。
此行前来相请,为得便是一个名正言顺。
燕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过程,此乃其应得之物。
大庆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新帝,用以安稳各方人心。
他们身为臣子,除却各人名节不谈,亦肩负大庆朝堂颜面荣辱与风骨,自然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迎立新帝的理由。
而当下,这一切的名正言顺,皆在此相遇了。
毋庸置疑,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在最好的时机,行该行之事,是谓理所应当。
燕王府,前厅内,燕王缓缓起身,看着跪身请命的众大臣,抬手施礼,言辞简短,声音清晰有力——
“愿不负先皇与诸位所托。”
此言出,众人再度跪拜。
齐声高呼:“臣等必当竭力辅佐新帝!”
君臣齐心,方可开太平永宁之世。
愿这一次,上天还给大庆的会是一个称职的君主。
这是众臣之盼,亦是众生百姓心中所祈。
……
新皇登基,乃是头等大事。
自那日解首辅等人自燕王府离开之后,各处各部很快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登基事宜。
而筹备刚开了个头,燕王便有了交待,道是务必不可铺张,一切从简即可,若是礼法祖制准允,直接送件龙袍到他府上,他换上之后自行进宫开早朝即可。
大臣们听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