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亦曾听好友许缙说过,许家家训中便有一句:家中所成,时也运也,天下运气,唯此而已,既占之,需报之,但行好事,当己分内。
当时他听罢便明白了。
然施恩之人将相助当做分内之事,受人恩惠者却不可不心存感激。
他待许将军的感激与敬佩,多年来从未减少过半分。
若是可以,他自当愿替将军做些什么,可现下这般情形,他又能做些什么?
周侍郎在书房中踱步片刻后,到底唤来了心腹仆从,交待道:“使人暗中去寻许二老爷,便说若有本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于公事之外,本官也定会尽力而为……记住,传话时需避开越培的人,万不可声张。”
“是,小人明白。”
看着仆人离开书房,周侍郎眉眼间的忧心仍未淡去。
他自知力微,且非独身一人,一应家眷且都尚在京中,纵然有心相助,却也须再三谨慎……
现下只盼国公能吉人天相,得上天庇佑了……
“大人。
有下人走了进来,通传道:“越千总前来求见。”
越培?
周侍郎眉心微动,很快敛去面上神色,道:“让人进来。”
“是。”
仆人折身出去,很快便有一道年轻的男子身影走了进来。
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的千总兵服将身形衬得愈发挺拔,肤色微黑,五官偏向硬朗,浓眉星眸,称得上俊朗。右手之中,握着一只黄花梨细长匣子。
而此人究竟是谁的人,此番又是奉谁的命,周侍郎心中再清楚不过。
可这一路上,对方并未同他多说过其它,看似只在做分内之事而已。
正因此,此时对方突然找来,才叫周侍郎心有猜测……
“方才去探望镇国公,想必周大人应当也看出来了——”书房中没有第三人在,越培的语气虽尚算恭敬,却多了份人前没有的底气。
他看着周侍郎,直言道:“国公的情况看起来着实不妙,想来不过是拿药吊着一口气罢了,然而如此终非是长久之计。”
周侍郎不动声色:“国公的病,自有大夫照看,本官虽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于病理之事上却也插不上手,现下亦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是自然。”越培道:“但陛下交待的差事不容耽误。”
“差事?”周侍郎佯装一无所知,问道:“陛下还交待了什么差事?”
越培将手中长匣递上:“周大人一看便知。”
周侍郎面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疑惑,将匣子接过并打开。
第521章 没带,丢了
只见长匣之内,俨然是一册明黄色绢帛——
周侍郎当即脸色微变。
这是……
“离京之前,陛下与夏首辅曾再三叮嘱,此番事态紧要不可耽误,恐迟则生变。”越培抬手,向周侍郎拱手作礼,道:“接下来,还望周侍郎能够配合下官行事。”
“……”周侍郎点了点头。
这张口闭口又是陛下又是夏首辅的,他敢说不配合吗?
书房之外,暮色如潮水般悄然蔓延涨满于天地之间。
……
翌日清早,秦五与许昀许明时叔侄二人,皆被请去了议事厅内。
许昀刚坐下,半盏茶未吃完,便见身穿纻丝绯色绣孔雀团领袍的周侍郎走了进来,越培佩剑在侧。
“不知周侍郎一早让我等来此,是有何要事?”许昀搁下茶盏,起身施礼罢,向身着官服的周侍郎问道。
周侍郎看着几人,自一旁近随手中接过圣旨,道:“还请诸位接旨吧。”
许昀遂脸色一正,带着侄子跪了下去。
秦五亦绷着脸跪下。
他这一跪,为的是姑娘和大老爷,可不是真心想跪这什么狗昏君。
而燕王所料果然不差,这帮钦差果然是带着圣旨来的!
昨日午后才刚到,今日便要急着宣旨了,倒是连一日都不愿等。
秦五在心底冷笑连连。
周侍郎正朗声宣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公此战告捷,再立大功,朕心甚慰,然闻镇国公患病不起,朕亦甚感忧心,钦命侍郎周卿代朕前往探看,另欲择日而亲往广明寺替国公祈福,以求国公早日病愈。战事已毕,朕盼国公归京之心甚浓,然国公抱病,正是需好生休养之际,朕亦不忍见国公于病中奔波……”
周侍郎念到此处,声音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