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传往滇州去的,滇州距京城远之又远,单凭一只信鸽,显然不够稳妥——吴恙说,这种情形,应当多半是由信鸽将信带出京城,再由湘王的人亲自送回滇州。
若湘王的人接不到约定好的书信,一日两日或还好说,隔得久了,必会去信告知湘王询问情况。
到那时,湘王必然会愈发戒备,要想拿到证据恐怕也就更难了。
想着这些,许明意不禁微微拢起了眉心。
这时,忽然有天目的叫声传进她耳朵里。
许明意抬眼去看,只见大鸟从椅上扑棱了下来,边叫边甩着脑袋。
看着大鸟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的样子,许明意不由问道:“怎么了这是?”
站在桌边正鼓捣着茶水的阿葵指了指手边的东西:“……方才婢子一时没瞧见,叫天目偷尝了这个。”
许明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碟切成薄片的柠果。
一瞧见这东西,许明意便觉得牙根泛起阵阵酸意。
再看大鸟甩着头,嘴里咕咕叨叨像是在骂街的模样,她便也就了然了。
这柠果非同一般的酸,本也不是直接拿来吃的,傻鸟瞧见什么都想尝尝,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不过——
“这果子是哪里来的?”许明意问了一句。
柠果在京中并不常见,且如今也并非此果成熟的季节,她并不记得去年府中的冰窖里囤了此物。
“是太后娘娘寿诞前宫里赏下的。”阿葵道:“听说是湘王殿下自滇州带来的,随其它特产一同献去了宫里——几位远道来的王爷和那些使臣们都献了好些新鲜玩意儿呢,咱们府上也得了不少,前些日子姑娘随玉风郡主出门不在家中,夫人特意叫人给姑娘留着的。”
后面的话,许明意大多都没怎么听得进去了。
“这柠果是湘王带来的?”她的注意力皆在这句话上了。
见阿葵神色肯定地点了头,许明意起身来至桌边,随手拿起了一颗完整的柠果。
果皮黄中泛青,个头不算大,且外表也并不圆滑……
她曾在医书上看到过,柠果自前朝方才自外邦传进来,时日尚短,故而知晓此物之人并不算多,且论起种植,滇州的气候并不适宜其生长——这一点,端看她手中这品相也能大概知道了。
所以,湘王为何要将此物当作滇州的特产带来京城?
且能分到他们镇国公府手里,料想带的还不少,这不合时令之物,单是路上的储放便十分费劲。
若说是为了显摆吧,这品相也着实没什么可拿来显摆的,到底宫中不是其它地方,不可能没见过真正品相好的果子。
许明意握着果子,凑到面前轻轻嗅了嗅,清新果香扑鼻——哪怕心知自己似乎太过多疑看,但她还是忍不住思索着。
此时,阿珠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阿珠行了一礼,道:“蔡姑娘来同姑娘辞别了。”
许明意点头道:“将人请进来。”
今日是蔡锦动身去云瑶书院的日子——
蔡锦走进来时,面上含着笑意,一身姜黄色宽大罗衫,发髻梳得简单利落,其上只用了一对素银梅花钗。
这打扮虽是过分素净了,却反倒叫许明意觉得眼前一亮,尤其是对方眉眼间的熠熠神采。
她不由想到初次见蔡锦时的情形,那时对方想方设法接近她二叔,瞧着温柔小意,逢迎讨好,却像是穿着不合身的衣裳那般束手束脚。
此时她面前的蔡锦,则同那时判若两人了。
且叫人不禁觉得——这似乎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
所以,人活在世,摆对位置,方能得自在。
“临行之际,特做了些点心,来同姑娘辞行。”蔡锦笑着将手中的食盒递向阿葵。
阿葵接了过来,心道:蔡姑娘倒也不必这般客气的……
“我也给蔡姑娘准备了一些东西。”许明意说话间,示意阿葵取来。
不多时,阿葵便捧了一只沉甸甸的匣子到蔡锦面前。
蔡锦一时有些犹豫:“这些时日在贵府叨扰,许姑娘已帮了我太多,倘若是贵重之物,蔡锦便当真不能再收了。”
“算不得贵重,不过是些寻常笔墨,蔡姑娘此行去云瑶书院任先生之职,送些文房之物图个相衬罢了。”
听得女孩子这般讲,蔡锦方才放心收下:“如此便多谢姑娘相赠了。”
她必会好生珍放着。
“此去云瑶书院,愿蔡姑娘自在如意。”
听得这句话,蔡锦捧着匣子向女孩子施礼,道:“也愿许姑娘顺心康泰,万事顺遂。”
许明意点头,眼中有淡淡笑意:“那便借蔡姑娘吉言了。”
蔡锦本想就此告辞,直起身之际,轻轻嗅了嗅屋内的果香,不由问道:“这似乎是……柠果的香气?”
“嗯,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许明意说着,便吩咐阿葵:“给蔡姑娘带些去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