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送许姑娘回去吧。”
见女孩子张口似要婉拒,吴景明又笑着说道:“送到贵府附近便回来,不会被人察觉的。”
说着,便吩咐了身后的伙计挑两名身手好的暗卫过来。
至于为何连差使暗卫这种事情也不避讳面前的小姑娘——
他大致也算看明白了,阿渊事事都不瞒着这姑娘,从某种被动的意义上来说,他倒是也不必再同这位姑娘见外了……
长辈一番盛情难却,许明意便也不再多做推辞,同吴世子道了谢之后,便在两名暗卫的护送下离开了此处。
二楼的雅室中,燕王已经坐起了身,将衣袍整理妥当后,身形还算端正地坐在榻边,抬手示意走进来的少年:“……坐吧。”
吴恙在窗边的椅中坐下,二人面对着面,燕王放在双腿上的两只手,手指蜷缩又放开,眼神也有些不甚自在。
他想说些什么。
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是最好。
他没有同儿子相处的经验,若孩子还小,先抱到街上去买上十包八包饴糖便是,总有法子把人哄乐了,可关键这个孩子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孩子了。
竟还是吴恙先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安静。
“王爷——”吴恙开口,脱口说完这个称呼,就忽地顿住了,脸色也显然略有些不自在。
“无妨。”燕王似乎终于知道能说什么了,赶忙道:“就先这么喊着吧……也省得在外人面前不慎喊漏了嘴。”
这么说,应当没问题吧?
“王爷既是患有心疾,为何不随身带着保心丹?”
燕王没想到第一句话听到的是这个,却还是立即回答道:“平日里皆是带着的,只因今日夜中出门,匆匆更衣之下,才忘了此事。”
“如此重要之事,且王爷明知此行的目的,按说更该贴身备下,以防不测——”
方才小七去取药时,他已听昭昭说了此病的要紧之处甚至会危及性命。
听着这些,燕王沉默了一下。
当老子的被儿子管着,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吗?
别说,这心里头,还真是挺舒坦的……
燕王点着头,道:“下回必然会记着,再不会忘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条命,且是得爱惜着用。至少,要拿来好好地尽一尽当父亲的职责……
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的失职之处,燕王不禁问道:“这些年……在吴家可好?”
实则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必多问,他也心知肚明的。
当看到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吴家是极用心对待教养了的,即便这些年真将人放在他身边,也未必能如现下这般好。
“一切都好。”吴恙答道。
“那就好……”
燕王又问:“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读书下棋,练剑骑射。”
“不错。”燕王赞许地点头,看着少年身上的衣袍,遂抬了抬自己的手臂,道:“你也喜欢深色?玄青一类?我也是从年轻时便习惯穿这样的颜色了。”
吴恙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确实和燕王身上所穿的颜色十分接近……于是点了头。
燕王紧接着又问:“都喜欢吃些什么?”
吴恙想了想,道:“……很多。”
燕王再次赞许点头:“不挑剔,也很好。”
“……”吴恙不是太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可值得赞许的——照这么说的话,他如此擅长呼吸,是不是也是一件十分值得赞许的事情了?
接着,又听对方问道:“阿渊这个小字,是谁取的?”
“祖父所取。”
——是不是也“很好”?
果不其然,燕王再次露出赞许之色:“很好,吴恙这个大名,也很好。”
吴恙默默无言。
这次竟还一次夸了两个。
就在对方要再次开口时,他到底是语气平和地道:“王爷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也不必急着开口。”
无论如何,随意随心便好,是也不必如此刻意地与他相处。
甚至这份刻意中,显然是带着长辈笨拙的讨好之意。
但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欠他什么。
燕王闻言先是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而后这笑意渐渐转淡,带上了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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