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祭拜外祖——
而结合先前许姑娘的梦境,他不免突然就想到——若这梦当真足够灵验的话……许姑娘在临元给外祖烧完纸,再来宁阳,或许很快就能顺道将他的那份也给烧上了吧?
这些时日,身为将死之人的阴影,从来就没有从少年人身上远离过。
甚至偶尔当一件事短时日内办不完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在心底问自己——要不要写封遗书交待下来?
有时也会想,若当真避不开这一劫,那他最大的遗憾应当便是没办法再见许明意一面。
但现在她来了宁阳。
吴恙强压下心底那种“临死前的心愿已经达成”的诡异感受,继而想到——所以,许明意会不会正是因为放心不下他,才会顺道过来?
而女孩子接下来的一句话,仿佛就是在印证他的猜测——
“吴公子近来可觉得身体上有何不适之处吗?”
虽说前世是坠入冰湖之中而丧命,但也不能排除这其中是否有着因身体不适而致使注意力无法集中,继而导致意外发生的可能。
现下她不想放过任何一处可以防备的地方。
吴恙下意识地便摇了头。
他年纪轻轻身强体壮,又常年习武,能有什么不适之处?
可断不能让许明意觉得他身体不行。
“便是一些细微的不适,也没有吗?”许明意又问道:“或者说,近来可有叫人把过脉?”
许多病症,或许不会外露,也不易被人察觉,但一般情况下,从脉象之上是能够看出端倪的。
听她如此细致地追问,吴恙突然想到,面前的女孩子是懂些医术的。
于是,他斟酌了一瞬之后,道:“仔细想想,近来似乎有些多梦,夜中睡不安稳。”
“夜中难寐,难免会使人白日里精力不济,如此关头,可不能大意。”许明意道:“不然我替你瞧瞧脉象?”
吴恙“嗯”了一声,尽量神态如常地配合着伸出了手去。
女孩子刚放下茶盏的细腻指腹带着温热感,搭在吴恙的手腕上,叫他觉得好似被烫了一下,使得本就坐得笔直的身形顿时更为紧绷。
许明意抬起眼看向他,觉得有些好笑,提醒道:“放松些。”
不过是把个脉而已,他怎么紧张的像是要被扎针似得?
吴恙点了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足够放松,然而那种仿佛心事要被识破的感觉,叫他的心跳一直无法平复下来。
许明意诊得很仔细。
时间便也久了些。
“并无什么大碍。”她将手收回,道:“也不必吃药调理,但若当真睡不好,我那里倒是带了些安神的香丸,晚些给你拿些回去好了。”
“也好。”吴恙没有拒绝。
许明意看向他。
“怎么了?”心虚的少年戒备地问道。
“你觉得很热?脸都红了。”
吴恙脸色一凝,视线看向别处:“是有些闷得慌——”
许明意点点头,端起茶来吃了一口,垂下眼睛掩去笑意。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人根本不是热的,而是方才被她把脉,觉得不自在了吧?
嗯……她现在愈发相信这根本不是块儿逛青楼的料了。
之所以不叫女子近身,原来是因为脸皮薄得过分啊。
见他依旧不太对劲,许明意善解人意地岔开话题:“对了,我将天目也带过来了。”
吴恙下意识地就问:“明时不想养了?”
到底还是厌烦了么?
然转念一想,对着这样一个东西,能忍到现下才厌烦,已是十分难得了。
可若明时不肯养了,那他们先前的交易还作数吗?
“倒也不是。”许明意不知他怎么会想到这上头,如实道:“我是想着,你该想它了。”
吴恙沉默了一瞬。
……倒真没这回事。
都说感情是相互的,这丑鸟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早将他一颗为人父的心给寒透了。
“但它是单独乘一辆马车来的,现下还没到。”许明意说道。
吴恙有些费解地看向她。
让一只秃鹫单独乘一辆马车……究竟是这秃鹫的翅膀断了,还是许姑娘对飞禽类的习性和能力日渐有了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