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看,极配昭昭。”廊中,镇国公也当真接过扇子认真看了片刻——这样精细的扇子,他一次折断五十根不在话下。若换作年轻时,还能更多些。
“祖父您瞧,这上头还绣有一行小字,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而这个‘慎’字,似比其它字用线要深些。”
见孙女边说边指给自己看,在这方面没什么见地的镇国公只能配合着,认认真真地点着头。
“祖父,您说——皇后娘娘是不是想借这扇子,来提醒咱们镇国公府什么?”
这突转的话锋叫镇国公脸色一变。
“昭昭,这等话可不能乱说。”
“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罢了。”许明意略放低了声音,道:“这扇子不早不晚,恰就在您归京的那一日被送过来。或许,是身处宫中的皇后娘娘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有此提醒。”
镇国公眼神变动了片刻。
而后道:“昭昭应是想多了,那可是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没错。”许明意道:“可娘娘姓吴。”
镇国公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孙女。
“吴许两家皆是开国重臣,虽许家在京城,吴家于宁阳,然处境仍称得上有相似之处。倘若许家当真出了事,局面失衡之下,吴家即便根基深厚,却也未必能够幸免。”许明意声音低却清晰:“此次定南王世孙被召入京中,以及途中遭遇山匪,这两件事,或都值得细细思量。”
“昭昭,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镇国公眼底隐隐有几分探究之色。
“是孙女闲来无事,独自琢磨出来的,也未曾同其他人提起过半句。”许明意道:“倘若祖父觉得可以一听,那便听一听。”
夜色中,吴恙神情微动。
果然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是在提醒吴家不可大意,也是在提醒他在京中要多些防备。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般向他示好?
这世间断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更何况许吴两家本就不合。
吴恙认真思索片刻,脸色莫名有些异样。
该不是方才一见,这姑娘……
他制止了自己再往下深想这叫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抬脚大步离去。
走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下。
他看向自己手中之物——
方才竟忘了将东西还她。
女子首饰乃贴身之物,他就这么带走未免不合礼数。
这么想着,抬手便欲抛出去。
不行。
若被谁捡了去,再不慎闹出什么麻烦来,妨碍到了她的名声,到时她免不了还要怪罪他。
罢了,还是先由他代为保管,日后寻了机会还她便是。
许明意凝神听了片刻,确定那脚步声远了,心中落定下来。
这厢,镇国公正心情复杂地看着孙女。
别人家的女孩子闲来无事琢磨的是女红胭脂珠宝首饰,而他家孙女……
“昭昭长大了,这些话,我会放在心上。家中一切,自有我同你父亲来操心。眼下你只需放宽心,养好身子。余下的,不必去多思忧虑。”
“祖父,我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祖父十六岁时,已经开始筹措人马,带百姓平不平之事,忧心天下之事——”许明意眼神坚定,道:“昭昭不比祖父心怀苍生,如今只是想为家中尽一份力而已。
我知道祖父不舍得叫我操心这些,向来只想叫我无忧无虑地长大,开开心心地活着,可若家安难保,又何谈其它?”
镇国公听得讶然。
在他眼中,并不曾觉得身为女儿家就该束于内宅之事,只是正如昭昭所言,他是‘不舍得’,在他眼中,护好镇国公府是他身为家主的责任所在。
孩子不仅懂事,更懂得体谅他的心情。
镇国公复杂而欣慰地叹了口气。
“一年未见,都不知昭昭何时竟已懂得这些了。”
许明意看着发丝花白的老人。
她与祖父,何止是一年未见啊。
“好,昭昭不再是孩子了,那今日咱们祖孙便谈一谈心。”镇国公在廊栏边坐下,朝着孙女招招手。
许明意笑着坐在他旁边。
祖孙二人从家常说到朝局,许明意望着身边的老人,心中极安稳。
她有着这世间最好的祖父,不仅疼她宠她,更懂得倾听她的话,只要她说得有些道理,祖父便会认真地听进去,且客观地对她改观,不再将她看作一无所知的孩子。
“对了,祖父不是在外书房同几位先生议事吗?怎来了此处?”
听得孙女此问,镇国公这才猛地记起来自己来这园子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