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沙砾犹如涟漪延伸,无数曾经繁荣、高耸的城墙在这片黄沙里破败,又兴起,再彻底的没落了,只留下曾经的那段岁月里,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而从未改变过的,只有天空之上流淌银河与每天照常升起的阳光。
周而复始。
叮叮….叮叮当当…..
干燥的笼草被风吹着黄沙滚动,风沙漫卷,远方隐隐有叮叮当当的驼铃声响起,由远而近的过来,变得清晰,朦胧的沙尘里的轮廓,是一名白色长裙的女子披着破烂的斗篷,偶尔被风掀起来,都是滚烫的沙砾翻飞,她骑着骆驼从西面过来,余光里,抚动的沙砾有不常见的颜色,从驼背上直接跃了下来,拂开了遮掩的砂层,那是一具穿着彩锻红绸的汉服,依稀还能看到上面一些图案。
荒芜大漠之中,这样的尸体其实随处可见,那披着斗篷的女子并不在意的将这具暴露在外的干尸从沙里抱了出来。
“看穿着该是汉人女子,死在这里,孤零零怪可怜的,依汉人的习俗,该是入土为安,我带你走吧。”
叮叮叮…..
驼铃响在风沙里,渐渐远去,不远的南面,有片绿洲,也是附近唯一的集市,异域的声乐在人的耳边流转,牵着骆驼的女子挤过来往的人群,在一家烤着馕饼的店口,将缰绳系在了木桩上,摘下面纱、收起罩在身上的斗篷时,细细碎碎的沙粒抖落下来。
同时,也露出系在背后的一具干尸。
那店家的伙计似乎认识女子,接过斗篷抖了几下,轻声道:“公主怎么回来了?”
女子置若罔闻,只是将背上的尸体解下来,“我的家被女真人毁了,西辽不是。这一次回来,定居中原,就不回那边了。”她声音停了停,看着发丝干枯,皮肉深陷下去的尸体好一阵,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女子取下颈脖挂着的一枚红玉,戴在了女尸脖子上,“我一生下来,手里就捏着这块玉,戴了二十多年,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她起身与店家伙计交谈了一阵,转身径直离开这里,声音也在传来:“寻个好地方,把这可怜的汉人女子埋了吧。”
亥时,西域的天色才算黑尽,天上繁星密布铺出一条银色的长河,一道身影附近一颗树前挖出了一个浅坑,周围夜虫在稀松的草丛里啼鸣,清冷的月光照下来,他无法知道的背后,红色的玉块仿佛有鲜血在流动。
“你算是运气好了,遇到好心人,有个地儿埋……”那伙计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放下锄头,转过身正要去将干尸放进坑里,回头时,眼睛瞪的大圆,瞳孔都瞬间缩紧,头皮发麻的“啊——”叫一声,锄头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夜色,干涸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在月光里,发出关节僵硬的摩擦声,透过清冷的光芒,枯竭的血管渐渐有了活力,猩红的液体再次流动起来,干枯的皮肤一寸寸的迸裂,随着摇晃的行走,慢慢蜕落下来,肌肉重新散发活力,将白皙皮肤绷紧……
孤单身影走进沙漠,一深一浅的脚印笔直的延伸,当夜色退去,变成白昼,一个崭新完整的女子站在曾经长眠过的沙漠中,仿佛感受不到天光的热度一般,抱着膝盖坐在沙丘上,风吹过来,青丝变得柔滑,在视线中飞舞,她安静看着这片不曾变过的一切。
日复一日。
往来的商队、孤独的行人远远能看到那片沙漠里,有一抹红色坐在那里不管日夜都未曾离开过,奇闻传开,有人认为那是是一具迷路死去的女子,也有觉得可能逃婚的女子将婚袍挂在枯树上,故弄玄虚,数月之后,终于有人压不住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
红色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