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他!!!
那骤然在这纯白空间中爆发出来的一声厉喝让鹰久义真的心跳被吓得停跳了一拍。
而后响起来的是如雷般粗重轰鸣着的喘息声,禅院陆斗在那一瞬间浑身都冒出了冷汗,他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死死地盯着鹰久义真,带着吃人般的狠戾与阴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的祭品说道,拒、绝、他!
[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禅院陆斗朝他释放出的那铺天盖地的血腥杀气,让鹰久义真的心中升起如同身处地狱般的巨大恐惧感,在脑海之中生出这样的想法之时,他的身体也几乎要向禅院陆斗臣服了。
[不、不行!]
鹰久义真被埋葬于恐惧感之下的微弱理智尖叫着,扯着细薄的嗓子拼命叫喊着不行。
[那老头的眼神、像是看着路边石头一样的漠视的眼神,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杀掉我,如果顺着他的思路走的话,最终死掉的人一定会是我的。]
[我、我必须要按照完全相反的方向行动才行,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存在!]
鹰久义真的喉头滚了滚,他狠咬了自己的舌尖,用痛感暂时压下了对禅院陆斗产生的恐惧感,原本要说出口的拒绝话语在舌尖一转,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字音都没有的话语脱口而出。
同意
在连那字音都没来得及落下的下一秒,鹰久义真的头颅高高地飞了起来。
那张年轻的面孔上还混合着那样深深的恐惧与鱼死网破的决然,眼中流淌的是如同河沙里的金子般微茫又美丽的希望。
他断首的脖颈处动脉之中勃勃流淌着的热烫鲜血在停滞了一秒钟之后,如同喷泉般争前抢后地喷涌而出。
津岛怜央仰头看着,纯白空间中那一片如同帐幕般朝他落下的艳红血色在他的瞳孔之中越放越大,占据了整片沁润漂亮的漆黑。
神子下意识地合上了眼睛。
啪、嗒。
他洁白的脸上,一朵浓艳馥郁的红花缓缓绽开了。
禅院陆斗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他的手上还握着那一把刚刚将鹰久义真头颅割下的银质匕首,宽大又飘逸的衣袖还停滞在半空中。
他如牛般的喘着气,每一下都伴随着下一秒会心跳停止的恐惧感。
但直到他的衣袖晃晃悠悠地平直垂了下来,他急促的呼吸重新平复下来,他也依旧还好好地存活于世。
[活下来了。]
禅院陆斗的心中冒出了这样劫后余生般的念头。
在摆脱了死亡的阴影之后,禅院陆斗才可以重新冷静地思考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仔仔细细地复盘了一遍津岛怜央强求的过程之后,禅院陆斗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必要露出像刚才那样如同惊弓之鸟般的狼狈模样。
在此之前,津岛怜央所提出的强求都是针对被强求者本人,或是要求他们做一件事情,或是索要他们身体上的部件,像这样对着被强求者索取另一个人身上的器官的情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在排除了他身体内寄宿着的特级过怨咒灵[绘里奈]产生变异的可能性之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一个结论来。
津岛怜央只是在要求着鹰久义真完成[给他祭祀者脉动着的血管]这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鹰久义真只是一个连咒灵都看不见的普通人,而为了防止他乱跑,禅院陆斗还特地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一个现在连握住拳头都做不到的废人怎么打败一个经验丰富、咒力充沛的咒术师取走他身上的血管?
更不用提津岛怜央所提出来的要求是[脉动着的血管]了。
血管这种脆弱又容易破裂的东西连取出来都需要小心翼翼,更别提还要保持它的活性让它持续保持着跳动了,除非拥有有关于这方面的特殊能力,否则取出来的血管就只是死物而已,想要让死物活过来,这可不是鹰久义真这样一个区区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津岛怜央这一次提出的强求是需要鹰久义真亲手完成的,因此即便鹰久义真同意了津岛怜央提出的强求,他身上的血管却并没有被拿走,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在同意的话语说出口之后,就由咒灵来代替被强求者取走她的报酬。
虚惊一场。
禅院陆斗稍稍放松了下来,再看着鹰久义真倒伏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心中便又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子懊恼来。
浪费了一个祭品。
禅院陆斗有些扼腕地深深叹息着。
那毕竟是他耗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筛选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纯净祭品之一,还没能发挥出作用就这样死掉了,确实是一种令人可惜的浪费。
他将目光转向了倒在地上的另一个祭品。
那仅剩下的祭品被剥夺了视觉,便只听见了头颅滚动的咕噜声、听见了血液喷溅而出的噗嗤声、听见了无头身体倒进血泊的黏腻啪嗒声、听见滴答滴答的血液滴落声,鼻尖萦绕的是腥咸湿润的血腥气。
在那被想象无限放大了的恐惧下,那被黑布袋笼罩、看不见神情的脑袋正无声又惨烈地哭泣着,身躯颤抖着,手脚痉挛着。
脚尖踢到了骨碌滚到他附近的割裂头颅,便又是一阵骤然的抽搐,猛然爆发出一阵自细薄声带的罅隙中挣扎挤出的古怪哀嚎。
禅院陆斗厌烦地皱起了眉,颇为嫌恶地移开了目光,他转向了津岛怜央那边,那张如同晒干了的橘子皮一般皱纹密布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微笑来。
他以为被强求者在中途死亡之后,这一次的强求就会被认定为是没有发生过的了。
抱歉,神子大人,我们可能得要重新来过禅院陆斗的声音在看见津岛怜央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津岛怜央还保持着那样仰头看向上方的姿势没有变过,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了那虚无而空白的地方,脸上是面具般虚假又苍白的空洞笑容,在他光洁面颊上绽开的血色花朵晕染开来了,染红了他的眼睫,渗入了他的眼球,流入了他的口中。
而这身穿巫女服的神子被鲜血润湿的嘴唇正一张一合,缓慢的蠕动着,像是悄无声息地、专心致志地像是在无声地说着些什么。
禅院陆斗浑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栗了起来,他脑中那根预示着危险的敏感神经正在不停地、不停地尖声惊叫着,像是在惊恐地警告着他
[快逃!!]
津岛怜央在说些什么?
心中那无限逼近的危险感让禅院陆斗近乎不受控制般跟跟着津岛怜央的口型张开了嘴,一个字音、一个字音地连接起来,拼凑出来津岛怜央正在数着的数字。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六十。
第六十秒钟。
第44章 第 44 章
早在禅院陆斗带着津岛怜央离开神社的时候, 受津岛修治雇佣监视着神社附近的诅咒师就第一时间联系上了津岛修治,将这一异常的情况报告给了津岛修治。
那老头带着神子离开了。
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话语,就让一向冷静又理智的津岛修治有些慌了神。
禅院陆斗会决定带着津岛怜央离开神社去往别处,这样的举动显然不在津岛修治的预料之中。
毕竟那座用来囚禁着津岛怜央的神社也并不单单只是建起来好看, 用作宗教象征给政府的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