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宁说:于是属下暗中扮作饥寒交迫的乞丐求了对方收留,经过几日的相处,才把话给套出来。
重照鄙夷道:所以你直接去当人家孙子?
易宁说:大丈夫能伸能屈。那位戚婆婆原先是在柳家当柳家小姐的乳母,颇受柳家人信任。
重照又打了暂停的手势,等下,我记忆有点乱,你说的柳家,是当初惠帝在朝,权倾朝野的那个柳家吗?
易宁说:是的。当时惠帝在世时,柳家如日中天。某一天,乳母发现他们家小姐被送入宫中,后来小侯爷知道吧,惠帝病逝,今上登基,柳家倾颓。戚姥本来要打算就这么离开柳家的,哪料到深夜的时候,柳家小姐突然回到府里,还大着肚子。
重照微微瞪大了眼睛。
易宁说:但是当时京城非常乱,柳家已经倒了,柳家人带着他们小姐先是躲了一阵,后来逃跑,没能跑出京城,躲在了静安寺。戚姥说当时气氛非常危险压抑,柳家小姐不止一次发疯要自杀,后来在静安寺生下了这个胎儿。
重照惊呆了好片刻,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捏碎,恍惚地站起来看了窗外一眼,深色锦袍的九龙卫使骑着马从长街上飞驰而过,没有他睡梦中的那个身影。
半晌,他回过神,平静地说:所以许长延是惠帝遗腹子。
易宁说:世传先帝驾崩后,惠帝矫诏继位,柳家将其作为傀儡,实则把控朝政胡作非为,是今上和一批忠臣良揭露了这个阴谋,找到了真正的遗诏。
重照脸色苍白如纸,脑中嗡嗡声作响,说:对,父亲也参加了这件事。若不是父亲带兵控制京城,皇上不会那么顺利拿回皇位那位柳家的小姐,后来如何了?
易宁说:戚姥不知道。因为在寺庙里,乳母怕消息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哪知道这件事被一个大人物给暗中封锁了,且把乳母他们这些柳家旧人赶了出去,后来的事,她也不知道了。
重照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怔然了好片刻。惠帝与衡帝为亲兄弟,先帝本就属意衡帝登基,却被惠帝近水楼台截胡,心中肯定是有怨恨的,所以衡帝怎么可能留下这个惠帝血脉?
丞相显然知道许长延的身份,那么衡帝也知道。他们对许长延都是什么态度?
而李家当初在推翻惠帝和柳家中|功不可没,柳尚书更是重照他爹亲手所杀,柳家更是他爹亲自带人围剿的,若是长延真的在意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不恨镇国公府?
重照情绪如翻江倒海,震惊有之,愧疚有之,心脏仿佛被人攥紧了,让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易宁担忧地看着他,重照一只手掰着桌角,生生在上面掐出了印记。
重照蓦地起身:先回府,这件事万不可跟别人提一个字。
他们聊的有点久,天色都已经暗下来,街道上的灯笼都已经点了。茶馆里的人却不见少,重照和易宁前后下来,一楼却有个小姑娘冲撞上来,眼见着人家就要擦着重照跑到楼上,重照抬手一溜儿扯住了小姑娘的衣领。
茶馆外冲进几个家仆。
那个小妮子跑哪里去了?
那儿!在上面呢!
小姑娘灰头土脸,年岁和重琴差不多大,身形也有几分相似,爪子一扬,恼怒道:你抓我干什么!快放手啊!
重照垂眼往下看去,易宁把佩剑一抬:镇国公府在此,不得放肆。
没想到竟然是近日京城沸沸扬扬的镇国公府二公子,家仆们一下子吓懵了。
后头跟着他们姗姗来迟的主子陆景胜,跨了一只脚,心中就骂冤家路窄,面上却道:本公子处理私事,怎么,小昭侯也要掺和?
小姑娘炸道:私事个屁!分明是你强抢民女!
重照说:本官乃大理寺少卿,理应解决这件事,这位姑娘若有冤情,本官应当帮忙。
第13章
小姑娘说:我姓林,名海棠,我哥叫林飞白,是
陆景胜忽然朝林海棠冷笑了一下。
林海棠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时间有些慌乱紧张。
陆家势大,她哥在太医院当值,林家既没有钱也没有权势,若是她一时逃脱,难保陆景胜这个混蛋仗势欺人打压她哥哥。
林家的希望可都在她哥哥身上了,她哥哥好不容易才在太医院谋得一个官职。
林海棠感到自己的双手忽然被人握住,听到旁边的人温声开口,无妨,把真实情况说出来,本官能为你做主。
重照知道,陆家父子两个最是好色之徒,陆景胜也是常常流连青楼,在前世,陆家父子还因为这个惹上了人命,最后被削官流放。
陆景胜看着两人牵着手的亲密神态,气得快炸了,他跟个花孔雀似的在人面前献殷勤这么久,屁效果都没有,结果李重照一哄,人家就服帖了!
陆景胜想要人想的快疯了,偏偏他与李重照积怨已久,对方一定不会如他所愿,陆景胜说:李小公子,你非要同我作对?这人是从青楼里跑出来的,你可不要被她给骗了。
林海棠说:我哥在太医院当值,我清清白白,你满口胡言,还想把我抓走。
重照挥了挥手,我把林姑娘送回家,陆公子,若是有这精力,不妨回家好好复习功课,免得科举不过东窗事发,你家尚书大人把你打断腿。
陆景胜被戳中经年伤痛,气得指着他:你!你功课明明跟我差不多,仗着许长延受先生偏爱,你就作威作福你算有什么本事!
重照笑了一下,你有本事,怎么就没能和许大人搭上点交情呢?
门口的围观群众让开了条道,一人走进来,淡淡地开口:京城内禁止闹事,本官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陆景胜看过去,只遭到许长延一个冷眼。
他气得快要爆炸,被识相的家将拖出了门,在茶馆门口大骂:九龙卫是个什么东西!比我爹官大吗?仗着皇上的宠爱作威作福罢了,鬼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上位。
被肆意揣测,许长延神色倒是一点没变,忍耐力极好,目光落到重照的手上,神色微冷,道:天色已晚,我送小昭侯回府吧?
重照说:先送林姑娘回去,太晚了,林太医怕是要担心。
长延欣然答应。
林飞白今日在太医院值夜班,还未回家,重照和长延在林家小坐了片刻才离开。
长街上已经落了月色,四周静悄悄的,重照漫不经心地说:陆景胜的最后一句话,大人当不必放在心上。
长延:怎么讲?
重照:大丈夫立于世,自问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即可。
长延:若我觉得,我就是这样靠着不择手段上位的人呢?小昭侯出身高贵,自然不知我们这些天生心黑污浊之人,便是这样虚伪的真面目。罢了,时辰不早了,小昭侯可否赏脸,一同去吃点东西?
几人掉头往回走,重照在街道边的一家面馆前停下。
看着不像是干净正经的店,但闻着好香。他久闻这家面店的大名,说是味道鲜美。镇国公为人古板又严厉,不允许自己儿子出去吃这些。
长延看着他垂涎的样子,道:就这里罢。
长延吃饭的姿态很是优雅。虽然出身贫寒,自幼在钱家受苦,却仿佛命格高贵倨傲,仪态和教养不比宗室出来的人差。
在一家逼厌油腻的小面馆里看着像一道风景。
长延:听说小昭侯当日去庆和园参加五皇子的宴会,喝的不省人事,后来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