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神情淡漠:“不在场的证明,有的时候也可以人为。”
曾一鸣面露疑惑:“王妃莫非觉得这两人在撒谎。”
晏凌摇头:“我不过是不太依赖于证人言词罢了,是真是假,还得见过再说。”
曾一鸣心悦诚服:“王妃果然如传闻所说,在下佩服。”
他是刚上任少卿这一职位的,年轻气盛,向来倾慕在断案这方面上才华卓绝的人,因此对晏凌不免十分恭敬,言谈间不仅处处谦逊,还拿出许多案例向晏凌请教。
晏凌没什么架子,难得碰上一个对刑狱有兴趣的人,所以有问必答。
回到骊京两月有余,如今谈起自己在杭州破获的那些案件,晏凌的神情难免恍惚。
她很怀念杭州的一切,只是暂时回不去了。
不知不觉中,晏凌跟曾一鸣慢慢走到了前面,而萧凤卿却掉队了。
萧凤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头越走越远言语投机的男女。
良久,凉悠悠地哼了一声。
白枫不解:“王爷,您怎么了?”
萧凤卿折了一支西府海棠,毫不怜惜地辣手摧花,他将花瓣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碎:“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白枫挠挠头,实诚道:“属下见识浅薄,没听过。”
“看你这傻样儿,本王也能断定你没听过,有空多读点书,别老跟花腰打情骂俏,没文化太可怕了。”萧凤卿语气冷飕飕的:“因为你没文化,搞得本王想找个人吐槽都没对象。”
“王爷,属下跟花腰没关系。”白枫一脸正直:“您为何不找王妃吐槽?王妃见多识广学富五车,你们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找她?”萧凤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玩味道:“她就是那条被农夫救了还咬死农夫的蛇,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本王这农夫白做了。”
白枫懵懂,悄声问:“您几时救过王妃?拿什么救的?属下不记得了。”
萧凤卿直接在白枫脑门猛敲了三四下,丢给他五个大字:“拿贞操救的。”
白枫一愣:“啊?王爷,您还有贞操吗?”
萧凤卿抬起一脚踹倒白枫。
“回王府以后,把所有恭房都扫干净,不然不准吃饭。”
说完,萧凤卿吞下最后一片花瓣,朝前面大步而去。
徒留白枫在原地欲哭无泪。
……
夏露和夏翡被带到晏凌跟前。
许是摊上了大事,两个丫鬟都有些束手束脚,面色皆是惶然不安。
晏凌不露声色地打量这两人,凤眸微眯,身上自然而然地发散出一股凛冽气息。
曾一鸣在旁边温声提点:“这位是宁王妃,她来向你们了解案情的始末,你们把知道的都交代清楚,这样既能帮玉华公主申冤,也能早日为你们换取自由。”
闻言,夏露与夏翡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晏凌淡淡一笑:“轮着来吧。”
夏露和夏翡面面相觑。
曾一鸣欣然接受了晏凌的提议:“王妃想先问哪个?”
晏凌随意地指了指。
曾一鸣眸露了然,送走了夏露。
夏露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夏翡。
晏凌顺势在官帽椅上落座,耳边骤传来衣袂翻飞的声音,她余光一瞥,是萧凤卿进来了。
也不知是谁招惹了他不快,脸色极臭,便秘似的,他鲜少情绪外露,所以晏凌暗暗称奇,同时又理所当然地幸灾乐祸。
萧凤卿在晏凌身侧坐了,长腿交叠,狭长的桃花眼斜睨着曾一鸣:“茶呢?本王来你们大理寺做客,连盏茶都没有?”
曾一鸣忙道:“婢女一会儿就上茶。”
萧凤卿挑了挑眉,口吻不善:“曾少卿,你们大理寺的待客之道有待加强啊,沏个茶还慢慢吞吞的,本王都渴死了。”
曾一鸣尴尬:“王爷教训的是。”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宁王今天对他的态度极为不友善,默默回忆了一小会儿,曾一鸣很确定自己没开罪宁王。
晏凌奇怪地望向萧凤卿,这厮吃火药了?
“你干嘛啊这是?黑着一张脸,谁得罪你了?”
萧凤卿表情冷淡:“关你屁事,问你的案。”
晏凌猝不及防一噎,得,她就不该多嘴。
就在这时,三位婢女相继进前厅奉茶。
刚采摘的雨前龙井,满屋子都溢满了茶香。
萧凤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咂咂嘴,忽然又把茶碗丢到桌上,嫌弃道:“没看外面太阳这么晒?还给本王上热茶是想烫死我呢?”
曾一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吩咐婢女去重新沏茶。
“等等。”晏凌制止准备退下的婢女:“不用管他,你们干活儿去吧。”
萧凤卿的面色倏然一沉:“听本王的。”
晏凌淡声:“你们如果想被他折腾,尽管去。”
曾一鸣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这下算是看出来了,宁王正和王妃置气,他就是那个出气筒。
萧凤卿转眸盯着晏凌:“本王喝杯茶还不行?”
“萧凤卿,你这么无理取闹,幼稚不幼稚?”晏凌秀眉微蹙:“你要想喝自己喜欢的茶,大可以回王府去,现在是什么场合,你分不清吗?”
萧凤卿笑得邪气凛然:“不管什么场合,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追求,本王素来喜欢享受,王妃又不是不知道。”
晏凌没再搭理他,而是开始盘问夏翡。
夏露、夏翡早前就录过供词,晏凌随手翻了翻卷宗,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你服侍玉华公主多久了?”
夏翡坦言:“奴婢五岁就开始跟着公主了。”
晏凌眼稍轻抬,眸子转了转,轻轻一笑,曼声道:“你们公主以贤名享誉西秦,裙下之臣一定很多吧?”
夏翡脱口而出:“西秦的儿郎都想尚公主。”
“可是……我们公主在得知皇上有意让她和亲大楚以后,便毅然主动请缨,她想效仿永平公主,为两国和平做出贡献。”
永平公主是第一位嫁入西秦皇族的和亲公主,因为有她的精心维系,秦楚的同盟一度牢不可破,双方甚至真的做到了唇齿相依。
晏凌赞赏:“玉华公主心怀家国,晏凌感佩。”
夏翡亦是引以为傲:“公主常遗憾自己非男儿,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所以她愿意用联姻的方式改善秦楚两国的关系,可惜,公主满怀热忱而来,却不幸落得惨死异国的结局。”
说到最后,夏翡原先激昂慷慨的情绪渐渐低落,满面悲伤。
“玉华公主识大体知轻重,不愧为我辈楷模。”晏凌温言安慰:“夏翡姑娘莫要太过哀伤,逝者已矣,早日找到真凶才能告慰公主在天之灵。”
夏翡吸吸鼻子,将眼底的泪水憋回去:“王妃,您可不能因为睿王就徇私,您一定要秉公办案!”
萧凤卿挑眉:“本王的皇兄也是背了黑锅,怎么听你的口气倒是给本王皇兄坐实罪名了?”
夏翡愤恨回嘴:“宁王此言差矣,前日辰时,睿王离开公主闺房以后,公主的心情就不太好,想是睿王做了不得宜的举止,明知公主是他未来弟媳还如此不检点,谁知道他藏了什么坏心思,我们公主在十里坡休息,睿王不也没见人吗?没准儿,他背着我们偷偷纠缠公主,公主不从,他便……”
晏凌抬眼瞥向夏翡,平静地打断了她,转述睿王所言:“辰时是公主约睿王见面的,她还穿着嫁衣自荐枕席了。”
夏翡惊声:“怎么可能?!我们公主最是知书达礼,绝不会做这么孟浪的事!”
晏凌淡声追问:“玉华公主约睿王见面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这于礼不合吗?”
夏翡的面色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