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事情啊?”温淑顺口接话, 她思维跳跃,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脸上神色变化, 良久才狐疑地问她:“你刚和霍昭一起回来的,你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咳咳——”明黎心里没由来闪过一念心虚,本是想飞快吃完面包,这下被温淑这么一打岔反而被噎了一下,她猛地惯了两口凉水压下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她:“没说什么, 只是我在想老杨那件事。”
拿老杨当挡箭牌借口这事, 明黎没少干,回答起来面不改色。
温淑果然不再追问,还反过来认真劝她:“那你是得好好想想,虽然我觉得是瞒不住的。”
明黎点了点头,将面包包装袋折好丢进了两人课桌间的垃圾袋里,温淑转过头去写了她的作业去了,可明黎看着课桌上的练习题, 可怎么也提不起笔。
她低了低头,垂着眸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
明黎的手如她自己所言并不漂亮,由于小时候会帮衬着姑姑做一点活,她五指骨架比同龄女生稍微大一点点,好在算不上粗,甚至能勉强赞上一句修长。
她刚才就是用这只手,短暂了和霍昭握了一下。
四指一触及分,明黎从来没这么失礼过,可她实在不敢就那么正儿八经地握上去,明明对方与她的体表温度相差无几,可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尽管明黎面不改色地迅速将手指撤回,可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那双被长发遮掩住骤然发热的耳朵,还有借着宽大校服和二月微风拍打树叶而掩盖住的心跳声。
明黎手上有一层薄薄地茧,很淡,肉眼根本看不出来,除非是用手去触碰,才能感知到那里与别处不同的差异——较之更为坚硬一点,而她写字握笔重,中指指关节握笔处很明显也长了一个黄豆粒大小的茧子,看起来分外突兀。
可不仅这些,令她在意的还有她那些还没长出来就被反复咬掉的指甲。
明黎不喜欢手里没东西,以前会在兜里揣一个硬币,想事情亦或是发呆的时候就把手放里面磨搓着,但硬币太容易丢了,还亏钱,十分划不来,她废了好大一番劲才戒掉这个坏毛病,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无意识间她又染上了咬指甲的习惯,反正指甲长了写字会戳到手掌,用指甲刀是剪,用口咬掉也是剪,她懒得再戒,曾经这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现在却令她感到了一丝嫌弃。
与霍昭的每一次交涉,她都像是在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只想着把最好的答卷呈现给他看。
当然,如果真像考试那么简单就好了。明黎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也清楚自己其实并不差,但有些时候感性就是会盖过理性,让她生出一些无法言喻的情绪来。
“周洲居然选择不参赛我是没想到的。”温淑不知何时凑了脑袋过来,在她耳边这么感叹了一句。
对于这件事,明黎确实也没想到。
周洲成绩很好,基本每次在班上都是前几的位置,性格虽然有点急躁但在学习上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虽然不至于余鑫那样活泼,但比之徐涛又要开朗些。
因此徐涛退出的时候,明黎虽然讶异,但想过之后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徐涛性格在四九小组男生里最文静的,听温淑说徐涛父母是公/务/员,而今天从办公室回来时,霍昭又向她提了句徐涛父母对他给予厚望,估计是想他安安稳稳走高考这条路。
“你问过他是为什么吗?”明黎接话。
温淑摇了摇头:“问是问了,但他只说想好好准备考试。”
听着有点像借口,当初钟老师就说过可能会取消竞赛加分,那时他毅然参与,怎么这次就改变主意了?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估计就是不想告诉他们了,问也没什么用,明黎没说话,温淑也正回了身子,两人沉下心开始看书。
a班进度快,尽管这才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但实际上他们的课程已经学到了高二,部分科目都快学完了。
这一学期对于平行班是重要的,因为即将面临分科,但对于a班而言,不过是与往常一样罢了。
生物课由于霍老师有事而不得不与钟晖的课调了顺序,一连两天好几节物理连上,饶是霍昭,面上都显出几分疲惫来。
倒也不是因为钟晖是班主任,只是刚从散漫的假期里过渡到紧张的学习氛围中多少有点不适。
余鑫像条脱水的鱼挂在椅子上,靠着杨蕾的课桌将脑袋后仰着,嘴里干嚎:“我人没了。”
霍昭坐在他身侧毫不受影响,坐如松,姿势端庄,明黎坐在他们后面,从她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少年的一点侧颜,握着笔的手没有停顿,想来思路应该是十分顺畅。
明黎状若无意收回目光,做起自己书桌上的真题试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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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赛范围以高中内容为基础,可能比高考要难一点,不过老师对你们还是有信心的。”霍慎拿着书叮嘱最后留下的几人,颇为无奈道:“近几年竞赛实在不太景气。”
“联赛先考理论,只有笔答题,所以现在我也不准备抓你们的操作规范。”
“试题里细胞生物学、生物化学、微生物学、生物信息学、生物技术占25%,植物和动物的解剖、生理、组织和器官的结构与功能30%,动物行为学、生态学20%,遗传学与进化生物学、生物系统学25%,霍昭不用我多说,至于盛之你——”霍慎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因点名而抬起头望着他的少年,心底叹了口气,说:“你有一年的竞赛经验,可以多和明黎霍昭两人交流交流,最重要的是心态知道吗?”
孟盛之点了点头,霍慎又继续说道:“明黎你呢,有点偏,遗传学是你的优势,但是你那个生态学......”似乎是觉得这令他有点头疼,霍慎点到为止,揉了揉眉心朝着霍昭道:“你们俩在一个班,多帮明黎补一下,而且她第一次参加竞赛,虽然做了些试题,你还是跟她讲一下一些注意事项吧,至于到时候的实验行为规范,你也盯着点。”
“......”明黎默然地听着霍昭应了声好。
估计霍老师还有别的事要忙,今晚就说了这么一点让他们回教室自习,不过此时距离下晚自习也就十来分钟了,孟盛之朝两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先走了,于是他们落在了后面,明黎守在教室后门口,看着霍昭将前门关上然后走到了她身边来。
随着最后一个灯被摁熄,霍昭握住把手框得一声关住了后门,同时明黎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回宿舍?”霍昭走在她右侧淡淡出声,竞赛班设在科技一楼,回宿舍要穿过那片小树林,路灯坏了好几天了,但估计由于刚开学事情较多所以一直没来得及修理。
明黎用手机照着明,微弱地灯光在地上发散成一个大圆,她平静地回了个嗯字,似乎是觉得太过冷硬,而科技楼到宿舍楼又还有一段距离,她在脑内做思想斗争,要不要说点什么?
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身侧的少年率先开了口:“我爸的话你不用太过在意。”
明黎微微一愣,他是在委婉地拒绝霍老师的提议吗?想来也是吧......
“他就对你寄予了厚望,所以要求严格了许多。”思绪还未来得及发散,霍昭这一番话又让她提起心来,
“你已经很好了。”
“......”明黎心间百转千回,兜兜转转最后归于平淡,她觉得自己喉间涌上一股涩意,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湿漉漉的:“谢谢。”
在明黎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很少有人这么肯定地告诉她,你很好。
父母与她小心客套,黎蓉不会与她说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至于老杨——老杨就算了,老杨是她生命里另一个例外。
想到老杨,前几日知道的事情一时又浮上心头,明黎想起对方在短信里回她的话,一时停住了脚步。她看向霍昭,对方因她而停滞住转过身来,像是机缘巧合又命中注定般地站在她地上那团光圈里,他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停下。
该怎么开口?一时的冲动后是良久的沉默,明黎看着自己的鞋面,斟酌着想找个比较好的对白开头,而霍昭也没催她,就站在她对面,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等着她回答。
二三月天的晚上还是有点寒冷的,明黎稍微思索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对方,刚准备好的腹稿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一句:“你舅舅,好像是我初中班主任。”
霍昭一扫散漫姿态,看向她的目光猛地变得锐利起来,他站直了身子开口问她:“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