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钰一手夺过软枕,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她揽进怀里。沈络欢能清晰看见他根根分明又浓密纤长的睫羽,那双深邃瞳眸敛着情绪,整个人的气场如浓密乌云中透出的几缕薄光,亦亲近,亦难以亲近。
可谁又想亲近他呢?沈络欢奋力挣扎,像哭红了眼的兔儿,无助又充满抵御。
姑娘家柔软的身子在怀中扭捏,激起了欲念的种子,破土的一瞬间,顾钰忽然理解那些重欲之人的心理了。暗香沉浮十余载,时常目睹歌伶舞姬、物欲横流的奢华,可从未像此刻这般勾魂儿,顾钰低斥:“别再动了!”
被冷不丁这么一吼,沈络欢有点怔忪,懵楞地看着他,像只被吼懵的小猫,柔弱之态引人想要采撷,男人许久不曾激起的征服欲在这一刻开了闸门。
顾钰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凝视她红润的樱桃唇,忽觉喉咙干涩,几乎出于本能地埋下头去,去捕捉那两片软肉。
意识到他的举动,沈络欢缩了一下脖子,扭头躲避,可后腰被他箍着,根本逃不开。
薄唇带着些许温度,落在了她的脸蛋上,顾钰撩下眼帘,像嘬吮杏仁膏一样,一点点嘬着她的脸颊。
沈络欢吓得打起奶嗝,想起他刚刚咬了自己的脚趾,只觉得恶心又变态,不知怎地,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那个腼腆的少年郎君,哪里像现在这般充满掠夺性。
“顾钰...”好汉不吃眼前亏,自知硬着来会更吃亏的小公主服了软,打着嗝道:“听闻辽东出美人,你喜欢谁,我帮你牵线搭桥...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顾钰的唇停在了她的唇角,只差一点点就能一亲芳泽,他停下来,稍稍松开她,“帮我牵线搭桥?”
“嗯。”沈络欢忍着眼眶的酸涩,有些委曲求全地点点头,“我帮你,我一定帮你。”
男人笑,笑意不达眼底,贴近她耳畔,“公主不是说,我觊觎你已久。”
字字如铁钉,扎进沈络欢的心中,即便经历了先帝、先后相继离世、沈槿登基为帝、太子皇兄下落不明的种种悲痛,也没有此刻这般绝望。她在男人怀里拼命摇头,再也憋不住哭意:“我不想委身给阉人,我不想,不想......”
总归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绝望时,将心里的委屈和腹诽尽数吐露出来,不留任何余地,也没想过这么说,可能会更加激怒对方。
听得她的哭述,顾钰垂下的瞳眸里不知蕴着怎样的情绪,抬起手,替她整理凌乱的长发,偏头看着她莹白的耳朵,眼眸愈发深邃,“别哭了,好好说话。”
少女睫毛上嵌着泪珠,一双杏仁眼哭得红肿,看上去好不狼狈,偏又动人心弦。
自家族被灭,顾钰早已不是会对猎物产生同情心的善人,他想要得到的人事物,没有一样不能弄到手,包括眼前这个小东西。
修长的手指勾起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顾钰将她推倒在榻上,倾覆而下。
面对男人的攻势,沈络欢吓得花容失色,躲避时不小心跌下了榻,被男人揽住后腰拽了起来。
纤弱的身子跌在男人胸膛,沈络欢忽然瞥见炕几上摆放的紫蓝色琉璃瓶,想都没想,一把抡起,砸向男人的头......
*
雪虐风饕、滴水成冰,大雪已经覆盖了地上的车辙,寻摸不到原来的痕迹。沈络欢揪着襟口,披散着长发,跑进满是枯枝细桠的树林,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追逐的声音,才堪堪停下脚步,白汽自口中呵出,素净的小脸惨白。
寻到一颗粗壮的大树,她靠在上面歇乏,因为刚刚的疾步奔跑,双腿控制不住地打颤。她甩掉了顾钰的扈从,独自一人在冰雪天里发愣,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了凛冽的寒风,可心中那团怒火怎么也消不去。
两刻钟前,顾钰将她按在了榻上......
想起刚刚的场景,沈络欢浑身发抖,若非在慌乱中抓起炕几上的琉璃瓶,狠狠砸中他额头,这会儿指不定要遭受怎样的摧残,同时,也让她意识到,宦官在欲.望面前,亦是有所求的。
身心皆疲,她慢慢下滑坐在地上,想起顾钰匐在她身上的模样,大有要破欲的趋势,心有余悸。
为何是她?
身为一方总兵,手握实权,功高盖主,想要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有,为何偏偏要她?
这不禁让她想起十年前那个冬夜……
满身伤痕的顾钰站在东宫前,想要跟随她的太子哥哥,任凭司礼监的老太监如何打骂,都没有吓退他。
那天,太子沈镯手捧鎏金手炉,站在高高的玉阶上,问顾钰为何偏偏想要跟着他?
少年背脊挺直,目光坚定,简单而有力的回答道:“为了报恩。”
那晚,五岁的沈络欢就趴在沈镯背上,探头看着玉阶下的少年。
她不知少年要报怎样的恩情,只记得,老太监啐了一句“痴心妄想”,便将他推入带着冰碴的池中。
她记得太子哥哥没有立即去救,而是看着少年慢慢溺在水里,她急得直哼唧,跳下哥哥的背,慌不择路地来到池边,却不小心打了滑,一脚踩进池里。一旁的宫人连忙拽住她,与此同时,池里的少年握住了她的一只脚丫。
思及此,沈络欢拧起眉头,莫不是当时因为滑入池中刚好救了他,他才痴迷她的脚,进而强求她?
越想越觉得诡异,沈络欢双手环膝缩成一团,脑海中又浮现出九年前的场景。那日,她捧着糖果途径司礼监时,瞧见几个宦官揪着顾钰的头发,逼他吃碗里的馊饭,顾钰不从,被他们拳打脚踢。
她气嘟嘟走过去,赏了每人一脚。
那时候,谁敢惹怒娇贵的小公主?几人连忙跪地赔不是,每个人都有着至少两副面孔。
她走到倒地的少年面前,将手里的糖果塞进他嘴里,“你别哭啦。”
少年坐起身,吐出一口血水,连带着吐出了那颗糖果,“没哭。”
他站起身,颤颤巍巍走进司礼监的房舍。
也许从那时起,那个腼腆的少年已经“死”了,留下的空壳里,进驻了满腹算计的恶灵。
沈络欢叹口气,下巴抵在膝头,再不想回到那人身边。
陡然,身后传来踩雪的声音,她觳觫一下,扭头看去,见一男子腰挎雁翎刀出现在视线里。
男子器宇轩昂,身形健壮,身着褐色长袍,肩披墨色大氅。乍一看,会以为他是猎人,可见他腰间悬挂着雁翎刀,绝非是猎人那么简单。
“你是......”
两人异口同声。
沈络欢缓缓站起身,带着戒备后退一步,转身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