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突然被反握住,温笙抬眼,望见周驭眼中的歉意,她眼眶温热,很快又垂下了眼帘。
三人沉默了片刻,温笙忽然转身,“丹尼尔,时间不早了,一会儿你跟沈斯先回去吧。”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温笙温软地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乐意为你效劳。”见温笙脸色也不好看,林光启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但你呢?笙,你都两天没好好睡觉了,瞧你,眼见着都瘦了。我看还是把他送到医院去,或者干脆交还给周家,他们人多,总能把他照顾好的。”
周家如今看上去是一个整体,但这个整体里其实早就已经分成了周梦楠和周显兴这两个部分。
今天的事情,温笙再三叮嘱沈斯,不能让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就是怕他们不够了解情况,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哪边的人。
一听林光启说了周家,温笙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丹尼尔,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林光启摊摊手:“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帮你。”
“好。”温笙点头,“我想请你帮我保密。今天晚上的事情,谁都不要告诉,包括林总和温总。”
“为什么?”林光启不懂,“林总人不在国内,和这些事情本来也扯不上关系,但是温总,为什么也不能说?他毕竟是你爸爸,如果我们一起求他,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温笙摇摇头,“尤其是他。”
林光启蹙眉,略思忖了一瞬,望见温笙眼中的坚定,恍然大悟地点了头。“好吧。我知道了。”
很快,沈斯上来了。
他给了杜医生丰厚的诊金,叮嘱他不能外传,家里有病人也需要他随时过来查看。
杜医生是个明白人,拿了钱便让他放心。
沈斯跟了温世礼这么多年,就胜在办事细心妥帖,而且周全。
温笙身边没有别人,也只对他放心,略叮嘱了两句就让他先送林光启回去了。
此时将近五点,天边微微泛起了一些鱼肚白,灰蒙蒙的光线还不够明亮。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橙黄的光还算温暖。
小小的卧室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温笙让周驭安静睡一会儿,她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周驭却将她拉住。
“先别走。”
“怎么了?”温笙刚起身,又重新坐下,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温笙眼中又凝气细细的担忧,“是伤口还痛吗?”
床头的灯光不算亮,但两个人离得近,也足够能让他们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周驭仔细将温笙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你在怪我吗。”
温笙一顿,眼睫轻颤着,垂眼避开了周驭的视线。“没有。”
“可你不高兴。”
“你受了伤,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折腾了几天,温笙累了。她推开周驭的手,转过身去,放软了声音说:“我没事,你别瞎想了。我先去洗澡,你睡吧。”
她有没有事,周驭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不顾自己手上的输液管,在温笙将要起身时候,长臂伸过去将她捞回来。
温笙没有防备,重心向后仰倒,眼看就要倒在他身上,但一瞬间记起他才刚刚缝好的伤口,硬生生撑着床沿停住了。
“周驭!”
温笙生气了。
她怕他伤口又再崩开,又再流血。车上他捂着伤口不发一言的样子还在她眼前没有散去。
心里闷闷的痛和气一道堵在胸口,温笙只觉得回眸去怒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胡闹!”
温笙有一双极澄澈干净的鹿眼,琥珀的眼眸被阳光映照的时候仿若透明。所有喜怒哀乐全都映在里面。
不掩饰,不做作。
她很少生气,也很少发脾气,或许她个性里天生没有会和人生气的那一部分,以至于她现在瞪着周驭的表情都是带着委屈和柔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周驭也跟着软了心肠,他晓得这连着几天的事情一定是把她吓坏了。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想抱抱她,温笙却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
“周驭,你到底把不把你自己当回事!”
温笙陡然提高了音量,但语调却怎么也冷不起来。
周驭的手僵在半空,直直望着她,黑眸里辨不出喜怒,“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问我你怎么了?”温笙快被他气死了,“你看看你自己,你身上的伤。你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万一你出事怎么办、万一你真的重伤怎么办?你从来都是这样,遇到事情你什么都顾不了,除了拳头和冲动,你难道不会想点别的解决办法吗?”
温笙的责备和对他的埋怨并不是一时才有的。
六年前,在他进局子的时候她就跟他说过,让他看重自己,不要把自己的人生这么随意地不当一回事地处置。
是,他现在是有事业,有能力。那他就大可以好好利用这些能力,一时冲动开快车,逞凶斗狠,到最后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这次是他命大,只伤了手臂和肋骨,那下次呢?
周家那些人一个个,那些恶心的事情一件件,他到底有几条命够这样让他随意折腾?
“我知道你对周家有恨有怨,但能不能请你不要这么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