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烨一一受下,酒饮了一杯接一杯,杯光盏影间,思绪渐渐有些涣散。
可就在这时,原本已离开的李景辉却去而复返。
众目睽睽之下,他行至皇帝座下,屈膝而跪,沉声道:“今日乃陛下千秋,臣思及幼时多受陛下教诲,如今年已及冠,身为亲王,坐享其成,却不曾为陛下,为天下百姓出过半分力。”
说着,他躬下腰,深深叩首,扬声道:“臣今日深感惭愧,悔恨不已,决意自请往幽州边境去,投身行伍,保家卫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望陛下恩准!”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令原本沉浸在欢欣气氛中的不少朝臣们也惊讶不已,一时都停下了笑闹,望着殿上的这对皇家兄弟。
李景烨沉吟不语,望着跪在眼前的弟弟,缓缓将手中酒杯放下,面色虽未变,眼神却有几分晦暗不明。
一旁的萧龄甫瞥一眼皇帝神色,冲李景辉劝道:“殿下能有此心,陛下定欣慰不已,百姓也会感激不尽。只是幽州边地苦寒,殿下乃金贵之躯,若令太后知晓,恐怕不舍。陛下一向重仁孝,定不愿见太后伤神。”
话音落下,紧接着又有几位朝臣出言附和。
李景辉却像是铁了心似的,仍是不为所动地跪着,沉声道:“萧相公所言极是,然我身为李家儿郎,自小受父兄教诲,岂可因贪恋繁华富贵而失了男儿建功立业的本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太后素顾全大局,不曾因私心而影响大局,定会明白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此时,亲近之人都已看出来了,这对兄弟大约已生了不小的嫌隙。
大长公主左右观望,却因涉及朝政之事而不好开口。她蹙眉看向对面席上的夫君裴琰,示意他出言相劝。
然而裴琰沉吟不语,只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皇帝不喜他们这些世家老臣,若他出言,恐怕会雪上加霜。
李景烨薄唇紧抿,垂眸俯视着弟弟,片刻后,淡淡道:“六郎能有此心,朕深感欣慰,没有不允的道理。”
李景辉静了静,随即再度叩首,恭恭敬敬行礼拜谢后,方转身离去。
一场变故,令殿中气氛也变得尴尬而压抑,除了已有醉意的,和几位不知情况的外臣使节,旁人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李景烨坐在座上,再没心思欣赏乐舞,草草受了余下的使节们的拜贺与敬酒,便传话下去,令众人今夜不必拘束,可留在麟德殿中畅饮达旦,自己则起身退席。
何元士已命人准备好步辇,待李景烨上去,忙问:“陛下今夜往哪里歇?”
黑暗中,李景烨的面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眸中的倦意与怒色毫不掩饰。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承欢殿”三字已到嘴边。
第24章 承诺
“陛下!”
李景烨话未出口, 便听身后一道熟悉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女声传来。
只见萧淑妃一手抚住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手扶着宫女的手,生怕来不及似的快步走近。
“淑妃, 你还怀着胎,行慢些。”李景烨微微蹙眉, 挥手示意身边的内侍上前护着, 态度不甚体贴。
萧淑妃却没停下, 只走近些,在御辇旁停下脚步,仰望着他, 面上露出庆幸的笑容:“幸好陛下还未走。”
李景烨心情正有些郁郁, 也未如平日一般和颜悦色,只面无表情问:“有什么话,非要这时候追出来说?你这一胎怀得不易, 该多加小心才是。你平日素来端庄,怎么今日这样莽撞?”
萧淑妃面上欣喜的神情滞了滞, 随即默默垂下眼, 勉强笑了笑,道:“是妾思虑不周, 请陛下恕罪。妾只是想来同陛下说一句,愿陛下万寿无疆。”
今日虽是李景烨的寿辰, 可他昨夜歇在承欢殿,白日又始终在前朝, 后来到麟德殿中, 也被众人环绕,除了贵妃,嫔妃们都没有机会同他单独说话。
方才殿上的事, 她看得一清二楚,料想陛下与睿王间定因为贵妃生了不小的嫌隙,今夜心情不畅,正是个好机会。
只是往年皇帝的寿诞日,因为她的劳心操持,皇帝总会多体恤些,夜里与她同眠,今年她有了身孕,仍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却始终得不到他一句嘉奖,而方才陛下离席,父亲更是悄悄命人与她传话,要她趁着如今有了身孕,多挽留圣心。
这样想着,她心底愈发酸涩。
她了解陛下,知道他不喜旁人主动邀功请赏、拈酸吃醋,于是忙收敛住神色,抬头微笑:“分明今日是陛下千秋,可妾看陛下却忙了一日,到方才的宴上,也未见松懈,心中颇有些心疼。妾想为陛下尽一份心,可陛下坐拥天下,什么也不缺,妾怀着身孕,也不能像贵妃一样亲自给陛下献舞,只好赶在今日过去之前,亲口给陛下祝寿。”
说着,她忍下满心的渴望与酸涩,后退两步,将道路让开,低头柔声道:“妾说完了,陛下该去承欢殿了。”
“四娘啊。”李景烨透过黑暗看了她片刻,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不由叹息一声,拍拍身边空出的位置,道,“上来吧。”
萧淑妃猝然抬头:“陛下不去承欢殿吗?”
李景烨闭了闭眼,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烦躁,摇头道:“不去,朕今日到拾翠殿陪你。”
萧淑妃心中一喜,忙道了谢,小心步上御辇,坐到李景烨身边。
“走吧。”
内侍们应声抬起御辇,不必皇帝再说,直接往拾翠殿去。
……
麟德殿里,自皇帝离席后,嫔妃们与不少女眷们也都散去,余下的便是不少使者、朝臣们。
按律,千秋节后休假三日。第二日不必赶朝会,也不必去府衙,方才陛下又已发话,可在宫中畅饮达旦,众人遂愈发放开心怀,或举杯高声欢笑,或与随乐声手舞足蹈,整座麟德殿热闹得仿佛天宫之上。
而东面长廊尽头,一处隐蔽无人的偏殿里,屋门紧闭,将一切喧闹都抵挡在外。
短榻之上,丽质无力地俯趴在散乱的衣物间,纤秾合度的身体弯折出柔软的合度,双眸含着盈盈欲坠的水汽失神不已,靡艳丰润的双唇微张,时不时轻哼一声。
大约是因为初尝云雨,又被下了药,身后的男人比她想象得更难应付。除了最初那一次在她的引导下潦草结束,后面已慢慢变得游刃有余,无师自通。
他常年习武,身形壮硕,力量十足,胸膛、腰腹与臂膀间触手都是结实坚硬的肌肉,手掌更是因抓枪握剑而生了一层粗糙薄茧,或轻或重地抚过时,轻易就能带出阵阵战栗。
模糊间,丽质只觉得心底生出一种恶劣的快意,带着几分发泄,几分恨意,和几分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