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挤过拥挤人群,好不容易才走到那端的t台边。t形舞台是用玻璃镶嵌而成,看上去像一只只晶莹剔透的形状规则的晶体。每只晶格里面都打有紫色灯光,令整个舞台看上去浪漫而又神秘。
舞台上,是一群热舞的男男女女。他们个个衣着极其暴露,次第出场。那群情急欲狂的观众伸出手在他们的身上恣意抚摸,随即将钱塞进他们的内裤里。
我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极不适应,正想转身离去,我却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出场了。
我是多么希望我看错啊!眼前出场的男孩子竟然是晓风!我揉了揉眼睛,扶了扶眼镜,没错,是他,真的是他,晓风!
他一出场,全场便响起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我实在不敢相信,晓风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极其简单的透明黑色丁字裤,稚嫩的双臂扎满了网状渔网套,脚穿齐腿红色渔网袜,极尽妖娆地抱着钢管,收腹提臀跳起热舞来。
观众的欢呼就像浪潮一样一浪接一浪。随即晓风便开始绕场献媚,一边半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其中的样子,一边绕场而行,任别人的手在他身上划过,然后撩起衣服,让那些人把钱塞到里面。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晓风这个样子。我想窜上台去把他拽下来,但人山人海,我根本靠近不了,况且舞台边上还站了几个保安。
一个又肥又丑的五六十岁的老男人一把将晓风拽到台下去,两只魔爪似的手在他身上疯狂划过,留下一串串红红的指印。然后,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牙印。晓风只是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忍受着,没有丝毫反抗。那几个保安就像形同虚设,只是眼睁睁看着,等那老男人折腾得够了,才把晓风拉回台上,继续绕场。
我热泪盈眶,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能挤出人群,疾速跑了出去。我绕过月亮桥回到剧院广场,迫使自己冷静。今天是六月六号,晓风不是应该正在高考的么?他怎么会在舞厅里做那种职业?骆扬不是说会照顾他,替他支付学费的生活费用的么?难道骆扬撒谎,他根本没有管晓风?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骆扬他们换好衣服,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来了。我强迫自己不要发火,等他们走近了,我才问:晓风呢?骆扬怔了怔,笑道:他叔叔带他出国了。我一愣:出国了?可是真的?骆扬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了?他们是前两天才走的,他叔叔说要让他出国学音乐。
我追问道:那你是听谁说的?骆扬看了看我,一脸迷惑地回答:他自己说的啊!他说决定很仓促,也来不及过来跟我们告别,就直接跟他叔叔去了机场。我愤愤地说:这种话你也相信?你是傻了还是咋的?他叔叔是那么好的人么?他爹妈的葬礼都没抛头露面,会那么好心送晓风出国学音乐?
骆扬显然觉察到什么,不安地问我:你的意思是……他骗我,他没出国?
我指着对面的仙池舞厅,恨恨地说:你去问问你那个狗日的师兄吧!
骆扬的脸一阵抽搐,回头对大家说:各位,非常抱歉,现在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得先去处理一下,改天再请各位吃饭赔个不是!现在,就请大家先散去吧!大家都很理解,纷纷散去了。
骆扬便兀自跑向仙池舞厅。小姑一脸狐疑地问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哪个晓风?是吴家那个吗?我搪塞道:不是!是别人。姑,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自己路上小心点。小姑便一脸疑惑地跟她的朋友走了。我跑进仙池舞厅,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骆扬的影子。寻了好久,才在t形舞厅边看到他,他正在跟一个保安闹腾。
我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那边已经围了好大一群人。晓风的一只胳膊被骆扬狠狠拽着,估计那个保安认识骆扬,所以不敢跟他动粗,只是一直耗着不让骆扬带人走,还一直央求道:骆老板,您就体谅体谅我吧,您要是把人带走了,龙老板他能放过我吗?
骆扬怒道:我管你那么多!他把我的两个徒弟硬生生拖走,老子他妈的放过一句话吗?那俩小子不长孝心,走了也就罢了,老子眼皮都不眨一下!可是这晓风,他是我亲人,你们他妈谁敢拦我,没好果子吃!那保安只是怯生生地挡在路上,依然不肯放人。
正耗着,从t台里面走出一大帮人,为首的那个便是仙池舞厅的老板龙罡了,戴着一副墨镜,挡住了那双一大一小的斗鸡眼,矮墩墩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帮痞子模样的男子,操着手,穿黑衬衣,个个都不是善类。
霎时间,舞台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暴牙龙慢吞吞地走过来,摘下那副墨镜,便把一双丑陋的斗鸡眼露了出来。他看了看骆扬,闷哼一声,道:哟嗬,我还以为是何方贵人呢,原来是师弟啊!可是稀客啊!
然后,暴牙龙转过头去扇了那个跟骆扬耗着的保安一耳光,恶恶地道:你他妈有眼无珠啊?敢对我师弟无礼!滚去搬椅子去!吃了一耳光的保安便点头哈腰地去搬了只椅子过来,请骆扬坐下。骆扬抽了支烟,那挨了打的保安这次学乖了,连忙凑过来替他点火,然后便退到一边去安安静静地站着。
龙罡奸滑地笑了笑,说:怎么,敢情是跑了俩徒弟心里不顺,就想来拉你师兄的台柱子啦?哎哟,那我可不依,这孩子长得好生俊俏,身段好,模样好,唱腔好,可不仅仅会唱戏,更会做戏呢!台上妖娆,台下风骚,把我的客人伺候得服服贴贴的,你说,师兄怎么舍得让这么一个可人儿给你带走啊?
骆扬也绝不逊他三分,笑道:那师兄倒是问问他到底愿不愿意给你做这个台柱啊?要是他不愿意,那我可要说你了,不知道是耍了什么阴招将这么单纯一孩子给坑蒙拐骗来啦?龙罡只是嘻嘻地笑,一脸乖滑的模样。我捏着一把汗,不安地看着只穿了一条丁字裤的晓风,他一脸复杂的表情,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暴牙龙便把晓风揽到怀里,摸了摸他的下巴,阴阳怪气地说:我的小可人儿,你给爷说说,你是愿意在爷这里跳舞呢,还是跟眼前这个人走啊?
当我和骆扬都满怀期待地等着晓风开口的时候,他却说:谁要跟他走啊!我可不是癞狗的鼻子,哪香蹭哪去!暴牙龙听他这样一说,便笑得加恶心了。他捏了捏晓风,对骆扬说:师弟,可听见啦?这孩子不愿跟你走呢。你看你是怎么着?留下来陪你师兄跳段舞呢,还是打道回府啊?
骆扬道:就你这歪瓜裂枣的模样,配跟我跳舞么?我冲台上的晓风喊道:晓风!你不要糊涂啊,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快跟韵哥哥回去!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爸爸妈妈在天之灵!
不等晓风开口,暴牙龙便哈哈笑道:哟,这小子,咱又见面啦!你爷可是对你很上心呢,这些日子想你想得紧,什么时候来爷这里,跟爷爽一回…… 姓龙的!骆扬没等他说完,就厉声吼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赶快把人给我放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暴牙龙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哟,师弟这是动哪门子的气呢?你师兄不就跟他调调情吗,玩了这么久,你也该玩腻了,就送给你师兄爽一回呗。骆扬腾地站起来,我给吓了一跳,原以为他会凑上去揍那暴牙龙一鼻子,但他只是拉着我的手,二话不说就穿过人群,走出舞厅。